亦失哈询问朱高煦意见,朱高煦点了点头,而这时马车也来到了长春城外。
隔着玻璃窗,朱高煦看到一座由混凝土修建的城池,而城池四周则是成片的房屋。
这些房屋被规划成类似坊市的片区,四四方方,并不会让人觉得杂乱。
房屋以混凝土为主要建筑材料,虽然也有木料,但用的却比较少。
这个点,刚好是百姓准备做午饭的时候,所以渺渺炊烟在坊市上空飘荡,即便隔着窗户,朱高煦似乎都能闻到那饭香味。
胡季见状,当即便让人去城外镇上的酒楼做膳食,朱高煦见到也并未制止,因为他确实饿了。
他的目光在长春城外打量,眼看着那些做好饭的妇人背着装有饭食和水的背箩向官道走去,基本都是去为自家人送饭送水的。
除此之外,便是那些个穿着绢布的小娃娃,一点不知道心疼的在玩耍。
换做十几年前,普通农户可不敢将绢布所制作的成衣拿给娃娃这么糟蹋,都是来了重要亲戚,亦或者去拜访亲戚时才会穿着的衣服。
一旦回了家,当即便要脱下来放好,生怕将其穿的磨损了。
“这些个娃娃,一个个的白白胖胖,都是有福气的人……”
朱高煦笑着评价这些玩闹的娃娃,亦失哈轻笑附和:“也是陛下治国有方,才能让娃娃们吃饱穿暖,成为这有福气的人。”
“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朱高煦谦虚着回应,而这时胡季也带着饭菜回来了。
他将饭盒放在了马车内的桌上,然后当着朱高煦的面,用银筷子对每道菜都先试菜一口,然后才为朱高煦倒好茶水,示意可以用膳了。
“你们也一并吃吧。”
朱高煦示意他们吃,胡季却作揖道:“臣已经买了臣二人份的,臣二人去隔壁马车吃就行,陛下先行用膳吧。”
“没错,陛下您先吃吧。”亦失哈也笑着附和。
他们这种彬彬有礼的做法,并未让朱高煦高兴,只让朱高煦感到了落寞。
尽管已经回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渤海,可他与众人之间的疏远感却始终保持着。
不知道回到吉林城后,还能否找回自己曾经的那些热血感和亲近感。
“恐怕很难了……”
朱高煦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如同嚼蜡般将膳食送入胃里。
不多时,他放下了筷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已经吃好,你们也去吃饭吧,吃完了我们便往吉林去,看看这一路被经营的如何。”
“是……”
见朱高煦吃完并吩咐,亦失哈和胡季也毕恭毕敬的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好,确认没有一点油污在桌上后,这才安心下车前往了隔壁马车吃饭。
朱高煦看着窗外的长春城,便这么愣愣的看了一刻钟,直到一刻钟后亦失哈与胡季返回,他才挤出笑容:“走吧。”
在他的吩咐下,马车开始绕过长春城,往吉林城缓缓前进。
眺望远处一望无垠的黑土地,朱高煦只能将期望放在了自己起家的吉林城上。
第541章 重登吉林城
“哞……”
四月入夏,悠悠笛声。
当一个个小娃娃乘坐在耕牛背上从一支队伍身旁穿过时,他们好奇的打量着这支由骑兵保护的车队。
车队内的一辆马车上,朱高煦也隔着窗户打量着这群放牛娃。
四目相对间,没有半点逗留,双方便这样擦肩而过。
与长春城一样,此片也是一望无际的耕地,田间充斥着劳作的人。
不过相比较长春城,这里的农户往往是三四个男丁操作两三头耕牛对自家田地进行劳作。
单论畜力而言,当今天下无出其右者。
朱高煦眺望他们,田间的许多人也好奇往这边张望,却一点都不惧怕,全因此地是吉林界,一板砖砸下去都能砸到某位武官、勋臣亲戚的地方。
癸卯案后,勋臣实力锐减,而颜李案后,吉林早年新政派也实力锐减。
可即便如此,锐减的只是某一家某一户罢了,整体来说吉林城依旧保持着相当大的权势。
在人口不断涌入渤海的时候,吉林城却因为种种原因成为了唯一不受外来移民的地方。
他们宁愿将大片土地划归其它府县管理,也不愿意接纳移民。
或许这不是一种好的态度,但正因为这么做,朱高煦到来时确实感受到了不少亲近感。
“陛下,前面就是鸡西关了。”
亦失哈开口提醒,朱高煦也颔首道:“在关隘停下,我下去看看。”
“是……”
在朱高煦的吩咐下,队伍如他期盼的那般停在了鸡西关前。
马车停稳,朱高煦亲自将门推开,不知道带着何种心情走下了马车。
洪熙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日,在阔别吉林三十二年后,他的双脚终于又重新踏上了这片黑土地。
在他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三丈高,长三里逾的混凝土城墙。
它是那么的坚不可摧,即便采用当下最先进的火炮,也需要上百门火炮昼夜不停地炮轰十几日才能将它摧毁。
锦衣卫们脱下了外套,露出了里面的绯袍,悬挂上了牙牌。
他们护卫朱高煦,朱高煦往哪里走,他们便亮出牌子,让沿途守卫不敢阻拦。
他们穿越了两丈逾的甬道,见到了宽阔的关城,而关城之中有着许许多多交易的百姓,这里俨然成为了一座小集市。
不过即便如此,那些屹立着的兵卒依旧紧握手中兵器,目光锐利的扫视四周。
吉林城的城防不等朱高煦抵达,便全数换回了吉林卫的精锐。
虽然他们依旧有着吉林卫的名头,但实际上这群兵卒多数都是迁徙内地的渤海二代、三代武将子弟。
凡渤海出身武将子弟,均要前往当年的渤海十二卫当值三年,而后才能下放为将。
这并非朱高煦定下的规矩,而是渤海武将们潜意识认为的规矩。
在他们看来,渤海十二卫是陛下的老班底,其中吉林卫身份最高,其次是肇州卫、安东卫、长春卫。
在四卫之下,便是吉林左右二卫、肇州左右二卫、安东左右二卫和长春左右二卫等昔年的女真八卫。
当然,随着癸卯贪腐案爆发,李齐、李赤、李察几人被朱高煦发回乡里,剥夺爵位后,肇州左右、安东左右、长春左右等六卫的地位开始下降,故此军中又以上四卫、中二卫、下六卫来称呼。
唯有各武将勋臣的嫡长子弟可以入吉林卫担任勋卫,嫡次子弟则是前往肇州、安东、长春三卫。
旁系子弟,亦或者有潜力的,基本在吉林左右二卫当差。
至于当年癸卯案犯事,亦或者毫无背景而被选拔上来的,则是在下六卫当差。
朱高煦个人不喜欢这种等级分明的安排,但即便他打乱了许多次编制,勋卫们依旧潜意识将吉林卫作为勋卫最神圣之地。
正因如此,他们望向朱高煦的目光,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
朱高煦走上了马道,来到了三丈高的鸡西关城头。
他眺望关城内,也看向了当年他们血战的哈达岭。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多年,当初被砍伐倒下的那片森林已经重新长了出来,遮盖了当初朱高煦依靠山势设计的防线。
“当年若是有这般雄关,何至于死伤如此多弟兄……”
他将手放在鸡西关的女墙上,尽管有些刺啦手掌,但却依旧感觉到一种熟悉感。
那是他曾经在这里战斗的感觉,他当初就是在这里,率领鸡西关几千男丁血战兀良哈。
这城关下,埋葬着许许多多的人,有他们自己人,但更多的是敌人。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感慨间,朱高煦念出了后世伟人的这首《沁园春·雪》,而这一幕被身后跟随的史官所记下。
这一路北上,朱高煦似乎是担心许多诗词因为自己而失传,所以不断朗诵。
从《浪淘沙·北戴河》,到如今的《沁园春·春》,一路上他所熟记并能朗诵的几十首诗词被记载。
一些他记不住全部,只能记住部分短句的诗词也被记下。
为了帮他找补,史官将其称为“短句”,还做了一篇合集。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从马道传来,亦失哈等人向后看去,却见一名四旬正四品官员一路小跑而来,并在朱高煦身后作揖下跪。
“陛下,臣吉林知府张成山,参见陛下,陛下千秋万岁!”
张成山下跪作揖,亦失哈主动开口道:“跪礼早已做出规定,旧制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
“是,下官激动之下唐突失礼,请陛下恕罪……”
张成山起身回礼,朱高煦也转身看向他:“你是张渤海的哥哥对吧?”
“回陛下,张侍郎是臣的弟弟。”张成山受宠若惊。
“倒也难怪了,你政绩还算不错,你弟弟张渤海也有几分本事。”
朱高煦点评道:“你父亲早年随我作战,我虽不记得他,但他能教导出你,而你身为长兄,又能教导出张渤海,可见家教。”
“臣惭愧……”张成山谦虚着,朱高煦则是开口道:“与我说说吉林府的大小事情吧。”
“是!”张成山闻言精神一振,如数家珍般将吉林府的一切告知朱高煦。
吉林是新朝的从龙之地,而朱高煦、亦失哈、孙铖、王义、孟章等人又曾在这里度过五年的战斗岁月。
对朱高煦来说,吉林不是故乡胜是故乡,对于其它臣子也是一样。
正因如此,能到任吉林府的官员,必然是政绩扎实的干才,所以吉林府也被先后十一任知府经营的十分富庶。
曾经的吉林船厂是如今大明三大内河船厂,仅次于四川的巴蜀船厂、湖广的湖广船厂。
单说吉林船厂内部工人便多达一千二百人,半数负责维护,半数负责造船。
此外、吉林的矿区和工厂也容纳了近一万四千余名工人,每年出产的水泥、木料、铁料等资源都十分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