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祭拜母亲了吗?”
“等拜过你爷爷他们再去,听说北边燕然城已经营造不错了,俺准备届时乘坐火车去燕然城看看。”
朱棣目光露出几分追忆,似乎在想自己在忽兰忽失温围剿阿力台等人的辉煌战果。
窗外景色不断倒退,虽然是正旦,但越往南边走,能看到的绿色也就越来越多。
自煤炭开始普及,加上大基建给百姓带去了足够的财富,砍伐树木的人越来越少,而地方种植的树木却越来越多。
砍树少是因为没有必要,毕竟砍树的惩罚太重了,不仅找不到工作还会被记录在案。
此外,被记录在案后,还需要以“伐一植百”的政策惩罚。
只有植树百棵且存活,亦或者检举其余砍伐树木的人,才能免除在案记录。
故此,过去十三年时间里,南北方的绿化也越来越好,北京也差不多两三年没有遭遇风沙侵袭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明初的草原环境还没有近代恶化的那么严重,别说草原,就连西域也是一样。
朱高煦曾想让人去罗布泊调查看看能不能制作钾肥,结果去到罗布泊后,见到的却是一个南北二百余里,东西数百里的宽大咸水湖泊。
用罗布泊研究钾肥的幻想算是破灭了,但朱高煦倒并没有很难受,毕竟现在大明朝所掌握的资源足够多,没有了罗布泊还有南洲和昆仑洲的钾矿,无非就是耗费些时间罢了。
“这绿色,自我出生北上北平到现在,还没看过南直隶有如此多树木的时候。”
相比较朱高煦,朱棣的感叹更能让人信服,毕竟他从元末至正年间出生到现在,论起年纪比大明朝还要大八岁。
“老二你倒是没说错,我舒舒服服的休养,倒是真的活到了与你爷爷一般大的年纪了。”
朱棣虽然在笑谈,可他的眼底却始终有着几分落寞。
那几分落寞,或是属于徐皇后、又或者属于姚广孝,甚至属于他才去世一年多的长子朱高炽。
如果不是朱高煦健健康康的坐在他面前,而他随时可以召朱高煦前去大明宫,那恐怕他会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朱高煦的身体。
正因如此,朱高炽离去后,能看着朱高煦身体健康,他便觉得十分高兴了。
“爷爷,俺听说您要发国债?”
朱祁钺忽的语出惊人,朱高煦闻言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轻笑道:“怎么,你有见解?”
“俺看您的书,说平衡财政收支可以采用增加税收、增发通货或发行国债的办法。”
“您说这三种办法中增加税收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做法,但是增加税收有一定的限度,如果税赋过重,超过了民间商帮和个人的承受能力,将不利于生产的发展,并会影响今后的税收。”
“那俺想知道,这种办法既然是最不可取的,那您为什么还要写在书上?”
朱祁钺才十一岁,却已经开始研究朱高煦所写的经济类书籍,这让朱高煦都感受到了诧异,唯有朱棣早已被太孙子震惊过了,所现在表现的十分淡然。
朱高煦看向朱棣,从他脸上不仅没看出惊讶,反而看出了一种骄傲感。
那表情,不由得让朱高煦想到了朱棣曾经的名言。
“老二,您真像俺……”
‘咳咳!’朱高煦咳嗽一声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出,随后才对朱祁钺开口道:
“写在书上是为了防止日后的人只知道增加税收,而不知道增加税收带来的问题,防范于未然。”
“噢……”朱祁钺若有所思,朱高煦见状也将目光投向窗外。
他们距离南京城越来越近了,距离他上次祭拜老朱,也过去十几年时间了……
第536章 岁月催人老
“儿臣朱棣,偈拜皇考,愿大明江山千秋万代,繁荣昌盛……”
正月初四,南京紫金山明孝陵明楼内,随着朱棣下跪作揖,朱高煦与朱祁钺也跟着作揖行礼起来。
朱棣言行发虚,朱高煦毕恭毕敬,朱祁钺草草应付……
这爷孙三人各有心思,直到将手中祭祀所用三炷香插入香炉,他们才稍微收敛了心神。
抬头仰望那高悬的四幅画像,其中居中的朱元璋与马皇后国画还好说,但旁边高悬的两幅油画就让朱棣有些心里发虚了。
从素描到油画,大明绘画从单方面的写意到如今双向发展的写意、写实,几乎可以说是靠朱高煦一人喜好来推动的。
尽管在许多绘画大家看来,写实的画作无疑太过“匠”气,但架不住当今皇帝喜欢,所以他们只能一个个的去钻研写实的画风。
朱元璋和马皇后的两幅画像,是由宫廷之中最后一名见过朱元璋、马皇后的画师所绘画的画像。
在绘画两幅油画不久后,他本人也正常去世了。
朱高煦得知后,当即授予了他世袭降替的正六品文散阶,也算让他六七代儿孙不愁吃喝了。
“你这两幅画什么都好,就是画的太过写实逼真了。”
朱棣不免抱怨,而朱高煦却很满意。
这两幅画就写实的技艺来说,已然领先于当下的欧洲油画了。
“既然要追求写实,至少要让后世儿孙知道我等长相才行。”
“父亲您长得又不差,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朱高煦这话倒不假,不管是后世的朱棣画像还是将朱棣画像写实的风格,老朱家前几代人长相都绝不算差。
不过从“佑”字辈开始之后,老朱家大气的宽鼻阔脸就偏向小脸了。
“我不是担心我……”
朱棣犹犹豫豫,还是没敢直接当着太孙子的面说自己害怕自家老爷子,而是咳嗽着走向明楼外。
朱高煦牵着朱祁钺的手跟随他身后走去,不多时便见到朱棣登上了不远处的一座高塔。
那座高塔是水泥铁筋出现后所建造的一座十层高塔,每层高丈许,十层高三十三丈。
朱高煦他们跟随朱棣走了上去,而这座占地一亩的高塔也越往上越小。
到了第十层,顶层的面积除了中间采光的楼梯,便只有不到二百余平的环形走廊了。
站在此处,依靠紫金山,可以俯视整座南京城。
在爷孙三人眼前,一眼望不到边的南京城十分广袤,建筑渺小。
“这江南铁路修建两年有余,还没有修抵南京。”
“若是等修抵南京,这南京想来又要重复曾经繁华了。”
朱棣眺望南京城,感叹着这经久不衰的南京。
至少在这个时代,南京城依旧是保三争二的城池,哪怕经历了迁都一事,它的繁华也在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恢复着。
当下大明朝有五座人口超过五十万的城池,其一为北京、次之为苏州、再次为南京、然后是杭州。
再过十几年,估计北京人口会提前历史一百年突破一百万人口。
自从铁路通车,北京的粮食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人口骤增神速。
一旦江南铁路竣工,估计整个泛江南的人口也会被虹吸到南京、松江、苏州、杭州几座城市。
“父亲在感叹什么?”
朱高煦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询问朱棣在感叹什么。
“怎么,我现在连感叹都不行了?”
朱棣发着牢骚,朱高煦却无奈道:“儿臣只是觉得您年纪大了每次感叹,都让儿臣提心吊胆罢了。”
朱高煦这话不假,毕竟朱高炽去世后,他最担心的并非老三,而是老头子。
历史上朱棣只活了六十五,而今他已经七十一,自己身为人子又如何不担心。
“唉……”
似乎是因为朱高煦这话的缘故,朱棣忍不住想起了自家徐妹子和老大。
“其实能走在前面,也挺好的。”
朱棣感叹着,随后看向朱高煦:“老二,你和老三可得走在我身后啊。”
“父亲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朱高煦闻言不太高兴,朱棣却苦笑道:
“人终归要死的,我死了之后,你可得按照我的意思办,把我葬在北京,和你娘一起。”
“活了七十一,其实也够本了……”
朱棣唏嘘着,随后看向朱祁钺:“这小鬼不错。”
“是不错”朱高煦颔首,对于这点十分认同。
朱祁钺见自家爷爷和太爷爷这么说自己,也不由得双手抱胸,偏着头道:“俺自然不错!”
“……”
见他这模样,朱棣和朱高煦恨不得收回刚才的话。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去看看你大伯。”
朱棣准备去看朱标,朱高煦闻言却沉声道:“您带钺儿去吧,我准备去瓯宁王府看看。”
“瓯宁王府……”
朱棣略微失神,这才想起了被自己一家圈禁了三十一年的那几個侄子。
不知朱棣是何种想法,总之朱高煦准备去看看朱允熥他们几人。
他率先走下了高塔,带着亦失哈便往朱标陵墓不远处的瓯宁王府赶去。
瓯宁王府先后经过两次扩建,第一次是失火扩建为四十六亩,有亭台楼阁及湖泊水榭。
第二次扩建,是洪熙二年负责看守此地的渤海千户官上奏府内人丁兴旺,奏请扩建后,朱高煦准许扩建的。
第二次扩建后,瓯宁王府面积便达到了二百六十余亩,足够容纳朱允炆、朱允熥、朱允熞、朱允熙四人子孙后代居住。
当然,朱高煦也没准备关他们一辈子,只等朱棣去世,他便准备释放他们。
徒步走到瓯宁王府面前,早已收到消息的渤海兵卒连忙行礼作揖。
“陛下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他们到承运殿了吧?”
朱高煦打断了百余名兵卒的作揖行礼,询问着身旁的亦失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