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府的不能举荐,旧臣子嗣举荐又被诸将不满,诸将又不愿意让自己的子嗣进入内阁,我不管怎么选,都得得罪人。”
陈昶道出他面对的局面,他心里其实有人选,但这些人选他不能说,说的就讨不了好。
这些不能说,能说的那些又登不了台面,这就是陈昶面对的尴尬局面。
兴许是事后考虑到了这点,故此皇帝才没找他麻烦。
他的资历很老,但却根本压不住整个六军都督府。
六军都督府里军功比他高的太多了,又有几个是他得罪的起的?
“国公,您自己也知道这个家难当,不然您怎么会从北边退下来?”
陈昶质问王义,王义也被他问的语塞。
文官派系严重,武官又何尝不是。
洪武旧臣、建文遗臣、燕府派、渤海派、新政派……
这些派系光是听听就令人头疼,就连威望很高的王义都觉得麻烦,何况陈昶?
“也是难为你了……”
王义服了软,叹气后开口道:“事情难办,可终究得办。”
“我替你写写信,看看有没有愿意主动入阁的人。”
“你先回去吧,事情我会办的,陛下那边我也会与亦掌印说说,让他替你说说话。”
“多谢国公。”能得到体谅,陈昶也便没了什么怨言。
他起身深深作揖,而后起身离开了国公府。
翌日清晨,王义便让人告诉了亦失哈,陈昶的难处。
亦失哈得到消息后,便也在朱高煦来到武英殿理政,趁着群臣还没来的时候,将陈昶的事情与他说了清楚。
坐在位置上,穿着一身黄白色圆领袍的朱高煦没有停顿自己手上的动作,但嘴巴上却回应了亦失哈。
“我没有怪罪他,他有他的难处,只是略有感叹罢了。”
“你告诉王义,殿阁的事情不用他担心了,若是他和陈昶有心思,那就好好劝劝下面的人,别越来越过份,另外也支持支持徐硕,他才是我选的人。”
“奴婢领命。”亦失哈躬身行礼,朱高煦也不再言语,低着头继续批阅起了奏疏。
不多时,武英殿的阁臣们走入殿内,五人并排对偏殿内的朱高煦作揖。
因为有一面屏风,故此他们看不到朱高煦。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去理政吧!”
“臣等领谕……”
朱高煦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王回等人纷纷回到了那长长的桌子面前开始理政。
瞧着他们离去,朱高煦这才放下朱笔,将昨日未能处理完的奏疏处理好了一堆。
“那个王回巧舌如簧,用他来制衡杨荣和杨溥正好。”
“不过你得盯紧点,他的奏疏好好核查,避免被钻了漏洞。”
“是……”亦失哈点头,可看了看殿外后,又小声道:
“既然有危险,那为何不换掉他?”
“换了容易,再找一个就难了。”朱高煦话音落下,突然调转话题询问道:
“各地的铁路修建如何,另外陕西的杨士奇和交趾的傅让、王骥又如何?”
他询问了当下关心的一些事情,亦失哈闻言作揖道:
“托陛下洪福,各地铁路修建的十分顺利,漠北铁路已经修抵镇虏卫,正在往海喇儿修去。”
“西北的铁路一分为二后,如今南段已经修抵太原府境内,北段已经修抵定襄(呼和浩特),正在往九原修去,预计年末能修抵九原县。”
“中原铁路已经从渭南修抵潼关,京津铁路还有二十里就能完工,算上检查的时间预计七月中旬通车。”
“四川那边的铁路,已经从江油修抵德阳,南边的滇越铁路也从海阳修抵宣光。”
“各地铁路都有进展,您不必担心。”
“至于陕西的杨士奇,他倒是十分老实,不过他儿子杨稷却在家乡犯下了不少事情。”
“陛下,要我说,不如以他儿子做借口,将他罢黜回乡。”
看来杨稷做了许多坏事,不然亦失哈不至于会主动弹劾一个人。
只是对此,朱高煦却摇了摇头:“杨士奇这个人能力还是可以,眼下朝廷没有合适的人接替他,暂且留着他,等什么时候有了可以替换的人,我自然会下旨动手。”
“好了,你说说交趾的事情吧,连同海外的一起说了。”
朱高煦许久没关心海外,主要是因为海外已经步入正轨,不用他太上心,而且大明的人口虽然增加,但内地人口却极不平衡,还需要他想想办法迁徙人口才行。
“交趾的黎利上个月被傅让包围在长山牛头山上,如今已经一个半月,恐怕不日便要投降了。”
“王骥把迁徙交趾的百姓都安顿不错,交趾现如今汉口已经多达一百二十万。”
“至于海外,主要还是藩属国们在昆仑洲的争端,以及杨展亲自前往锡兰整顿西洋各卫。”
“东边的张纯和蒋贵也按照陛下您的旨意在办事,不过西厂的弟兄查到了账目有些不对……”
亦失哈隐晦看了一眼朱高煦,朱高煦不为所动:“只要把钱带回来,朝廷就有手段让他把钱交出来。”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准备大办这些人,因为现阶段需要的还是维稳。
三言两语间,海内外的情况便已经一目了然,不过亦失哈着重说了漠北的事情。
“漠北的瓦剌,按照把秃孛罗给出的消息,马哈木所部还能拉出两万五六千兵马,太平和阿力台各三万左右。”
“把秃孛罗麾下还有两万多兵马,算起来整个漠北能拉出近十一万兵马。”
“哪怕剔除把秃孛罗,也有近九万兵马。”
“不过有一条好消息,鞑靼部的也先土干秘密派人南下开平与我军交流,愿意作为我军内应,而他麾下有兵卒五千余人,部众近两万。”
亦失哈将漠北的情况说了一遍,事情也没有出乎朱高煦的预料。
朱棣前几次的北征已经把鞑靼和瓦剌彻底打疼了,虽说马哈木他们都还能提起胆子和明军作战,但他们的作战也顶多就是纠缠,想等明军粮草耗尽后自行撤退。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铁路越来越靠近海喇儿,而修抵海喇儿后,朱高煦也不会止步于此。
正如他派王戎交代的一样,大明的铁路要修抵忽兰忽失温,甚至更西处。只要修通铁路,那北边的蒙古人就只剩下西迁这一条路了。
类似把秃孛罗、也先土干这群人可不愿意和明军作战,更不愿意去西边吃沙子,所以他们提早表态投靠才能利益最大化。
“给他们的赏赐不会少,让他们好好打探。”
“马哈木还在休养生息,不过他们应该料不到铁路修建的那么快,而我军的火车日军七百余里也并非夸大。”
“让王戎、林粟在松原、鹤城、镇虏、海喇儿这几个地方扩修粮仓,每个都要足够容纳百万石。”
朱高煦吩咐着,亦失哈也作揖应下。
主仆二人一时间没了话题,只能低头处理政务。
只可惜他们还没安静会,殿外便传来了脚步声和熟悉的声音。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进来!”
朱高煦不假思索的回应,很快便见到了脸色不太好看的胡纶走入殿内。
“怎么了?”
朱高煦皱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妙,而胡纶也跪下作揖道:
“一刻钟前,魏国公府传来消息,魏国公……薨逝了!”
胡纶一席话,让朱高煦脑中浮现出了徐辉祖的面容。
这则消息让他表情复杂,亦失哈则是担心他遭受惊吓而小声提醒:“陛下……”
“嗯,我没事。”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后,面对徐辉祖的病逝,朱高煦也没有表现出太伤心。
说到底,徐辉祖虽然一开始帮了他不少忙,但自己父子进入南京后,徐辉祖还是一副不仕他们父子的模样,这就不免让他们父子心理不舒服了。
朱高煦原本还觉得是因为徐辉祖不想伺候自己父亲,可是自己即位后,徐辉祖连军校的教习都不当了。
他比历史上多活了十六年,朱高煦也没有什么觉得对不起他的,所以在深吸几口气后,他这才开口道:“追赠徐辉祖为平麓王,谥号忠贞。”
虽说徐辉祖表现不行,但朱高煦还是念在昔日的情分给予了他追赠为王和赐谥号的殊荣,尽管他不一定领情。
“陛下,那魏国公爵……”
胡纶小心询问,之所以如此,全因徐辉祖的长子徐钦骄纵,早年就触犯过不少事情。
虽说如此,但朱高煦还是叹气道:“徐钦袭爵,另外亦失哈你替我手书一份,好好提醒提醒这厮。”
朱高煦没有朱高炽的好脾气,历史上朱棣在徐钦三番两次骄纵后废除了他的爵位,之后在朱棣驾崩后被朱高炽恢复。
如果徐钦在自己的警告下还敢骄纵,那魏国公爵也只有被废除这一条路了。
“陛下,蜀王府派人传来急报。”
徐辉祖的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偏殿门口便传来了班值太监的声音。
“进来!”
亦失哈开口示意,不多时便见到一名班值太监双手呈着一份信走到桌前跪下,双手奉上。
亦失哈转交给了朱高煦,朱高煦打开后很快看完,同时叹了一口气:“蜀王薨了……”
蜀王朱椿,这个从洪武年间开始就坐镇四川的藩王迎来了生命的尽头,而得知他薨逝后,朱高煦也在稍微感叹后便开口道:
“辍常朝十日,命礼部和宗府赐祭,定谥曰献,追谥前蜀世子朱悦熑为庄,另外……”
朱高煦看了一眼胡纶,胡纶作揖道:“回陛下,现在蜀世孙为世孙堉。”
朱椿的长子朱悦熑在永乐十一年便病逝而去,现在的世孙是朱悦熑的长子朱友堉。
“令朱友堉袭封蜀王爵,将旨意令他在藩地安分守己,不要惹出什么事端。”
“是!”胡纶作揖应下,随后起身与班值太监退出了偏殿。
偏殿内发生的事情,都被正殿的王回他们听了个清楚,不过他们却不敢说什么,毕竟谁也不知道朱高煦现在的脾气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