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顺着郭英的目光看向了诸藩,一直隐晦看向这边的许多藩王撤回了目光。
“今日一早,诸藩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说是你准备改封诸藩。”
“你与我说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郭英紧张的看着朱高煦,朱高煦却没有遮掩,直接颔首:“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父亲不愿意。”
“你……”郭英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朱高煦了,他不懂朱高煦为什么要树立那么多的敌人。
“这件事岳祖父不用担心,您好好在大学里当您的院长便是。”
朱高煦安抚了一声郭英,随后便笑着抬了抬下巴:“学子都进入学校了,您也该进去了。”
“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武官那边我能帮你,但其它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叹了一声气,郭英转身走向了大学的方向。
瞧着他离开的背影,朱高煦的笑容也渐渐隐没,最后只剩下一张冷脸。
亦失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听到脚步声的他便冷声开口:“去问问胡纶,事情查清楚没有,到底是谁传出的这消息。”
“是!”
亦失哈脸色也不好看,他们也是今早才从胡纶那里得知的这件事,并且胡纶已经在查案了。
不止是他们,就连朱棣也在查这件事,不过为了安抚诸藩,朱棣依旧表现平常,好似事情没有发生一般。
“陛下,不知臣弟什么时候可以返回开封……”
看着关闭的大学铁门,周王朱橚小心翼翼的询问起了朱棣。
朱棣闻言脸上依旧憨厚笑着:“老五是觉得南京不舒服?”
“不不不……”朱橚连忙否认,并解释道:“臣弟只是忙着回去照顾花草果树罢了。”
“那就多待些时日,反正周王府的那些农学儒生在帮你照顾。”朱棣拉起朱橚的手,和善的拍了拍。
朱橚见状,便也不敢继续询问下去。
诸藩见朱橚都得不到答案,纷纷露出失望和担忧的神色。
见此情况,朱棣只觉得胸中有火焰在燃烧,但自己却依旧得伪装表情。
扫视了众人一眼,他缓缓收起笑脸:“既然兄弟们都在,那今日俺便把事情与你们说开吧。”
诸藩改封这件事已经困扰了朱棣近一年,眼看有人想要利用这件事来作妖,他便准备将计就计,直接把这件事定下来。
不等诸藩反应,朱棣便转头看向了王彦:“去召太子、汉王和赵王前往鸡鸣寺,俺们一家子在那边议事。”
“奴婢领谕……”王彦心里一紧,随后便前去传消息了。
不多时,忐忑的诸藩便纷纷乘上象辂,跟随朱棣的大辂,向着内城踏上返程。
一个时辰过去,他们进入了内城,并抵达了鸡鸣寺。
得了朱棣的授意,王彦早就派人将鸡鸣寺团团包围,以此保护天子与诸藩的安全。
在朱棣的召集下,不管成年不成年,所有在京藩王都抵达了鸡鸣寺,而鸡鸣寺的佛堂也被姚广孝准备好。
很快,朱棣与朱高煦先后走了进去,朱棣先坐下后,朱高煦站在他的身旁。
不多时,除了在外的秦、晋、楚、庆、蜀、宁等六王没有到,其余十七位在京藩王走了进来,其中有的是朱元璋的儿子,也有朱元璋的孙子。
当然,在这其中还有朱文正的孙子,如今的靖江郡王朱赞仪。
整整十七位藩王入座佛堂,除了朱高炽和朱高燧以外,其余人都小心翼翼。
“老二,当着这么多叔叔兄弟的面,你老老实实将你的想法说出来,不行的俺们再讨论。”
众人落座后,朱棣便让朱高煦直接把改封诸王的事情说出。
朱棣敢这么做,是因为现在的诸藩完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在宁王站队朱高煦的情况下,天下只有五王拥有兵权,且加起来兵马数量只有六万。
这样的局面下,朱棣开诚布公的与诸藩交流,反而彰显了他的诚意,并且也表示了自己对朱高煦的支持。
有了朱棣的支持,那朱高煦就能对这些叔叔兄弟好好谈谈了。
他走上前一步,由于身材高大且气质凶悍,诸藩都心虚的低下了头,哪怕是朱高炽和朱高燧也目光躲避着,尽量不与朱高煦对视。
“诸位叔叔,王兄王弟,高煦先对你们作揖道个歉……”
朱高煦与众人作揖道歉,朱橚见状连忙起身要扶他:“殿下,您这使不得使不得。”
顺着朱橚的搀扶而起身,朱高煦便开口道:
“朝廷要削藩,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也是为了诸位叔叔、兄弟日后做打算。”
“不过朝廷的削藩,肯定是在保障诸位叔叔兄弟富贵的前提下进行的,而不是要对诸位叔叔兄弟不利。”
“封地改封一事,也是为了朝廷能更好的治理天下,小子可以承诺,改封之地绝不是什么贫瘠之地。”
说罢,朱高煦开始改封的事情。
在开始前,他便承诺了“秦晋周楚蜀庆”等六王的封地不会动,其次是兰州的肃王封地也不会动。
此外,宁王改封南阳,唐王改封襄阳,伊王改封汉中,鲁王改封嘉定,韩王改封重庆,辽王改封叙州,岷王改封临安,谷王改封曲靖,汉王就藩昆明。
除此之外,赵王就藩长沙,靖江王就藩桂林,安王就藩常德,齐王就藩广州,沈王就藩衡州,代王就藩思恩,郢王就藩郴州。
如此一来,二十三王的封地就被朱高煦给定下了。
其中代王和谷王、岷王三王和汉王朱高炽一起被册封到了偏远的云南和广西。
代王和谷王是因为建文的事情,岷王是因为他毫无背景,而汉王朱高炽则是为了躲太平。
他们四人心知肚明,正欲哭诉,朱高煦却不等他们开口便说道:
“日后藩王的俸禄也做出调整,除了布匹绸缎和香料依旧,庄田则是各自由两千亩到五千亩不等,茶引和盐引废除,俸禄设为亲王一万五千贯,靖江郡王等同亲王,其余郡王、公主则是三千贯,郡主一千五百贯。”
“各王府郡王郡主以下的将军与中尉、县主、郡君、乡君由各王府分发俸禄。”
朱高煦的豪气令诸藩张大了嘴巴,原本想要反驳的想法也收回了肚子里。
按照洪武二十八年,朱元璋更定的宗室俸禄来算,亲王万石,郡王二千石,镇国将军千石,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以二百石递减,辅国中尉、奉国中尉以百石递减。
公主及驸马二千石,郡主及仪宾八百石,县主、郡君及仪宾以二百石递减,县君、乡君及仪宾以百石递减,自后为永制。
这其中,亲王的俸禄和盐引如果折色,顶多价值五千贯,郡王一千贯,公主驸马一共一千贯,郡主四百贯。
现在朱高煦一开口,宗室的俸禄基本都翻了三倍。
可以说,这对于诸藩的富贵来说,显得更为重要,唯一的问题就是藩王们需要自己承担自己后世子孙的俸禄。
不过手握一万五千贯的俸禄,加上郡王还有三千贯,若是生下的郡王足够多,那再怎么算也是赚的。
想到这里,诸藩们也不开口了,朱棣见状则是气得差点把胡子拔下几根。
他没想到自家老二出手那么大方,这一开口起码让朝廷不见了四十万贯。
只是他没想到,朱高煦的话还没说完,因为藩王手里还有兵权。
“对于诸王府的护卫,亲王府只能拥有一个护卫,编制五千六百人,军饷每年八贯。”
“这笔军饷由朝廷出,但郡王府的护卫由亲王府自己出,靖江郡王府与亲王府待遇等同。”
朱高煦给足了富贵,接下来就要削护卫的,二十三位藩王原本的护卫数量应该在二十五万左右,但现在被朱高煦限制后仅有十三万不到。
他之所以给他们护卫,主要还是藩王改封后,大部分藩王的封地不太平。
当然,他这一开口,朝廷又得支出一百万贯,算上前面的四十万贯,朝廷对日市舶贸易所得基本消耗殆尽。
不过相比较洪武年间针对藩王和护卫所支出来说,宗室的支出并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四十余万贯。
其实对于兵权,诸藩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毕竟他们的兵权都被朱允炆收走了,能再获得五千六百人的护卫,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朱高煦虽然将他们改封,但待遇上却并不差。何况就单从改封来说,大部分藩王基本都是往好的地方改,只有少数几个犯过过错的藩王被册封在了偏远之地。
他们很满意,朱高煦也很满意,不过他的满意来自于前瞻性。
就眼下的情况来说,分封诸藩是一定的,既然如此,不如将诸藩往人口少却潜力大的地方分封。
例如四川和河南,人口不过二百余万,册封当地的诸藩如果能像历史上一样繁衍人口,那也变相为四川、河南的发展做出了一定贡献。
他们驱使护卫开垦的土地越多,对于朝廷来说越得利。
明代册封的亲王多达六七十位,然而成功传承到明末的只有二十余位,朱高煦面前的这群叔叔兄弟,有几个人能传下爵位都难说,更别提他们之中并不缺乏残暴之人。
现在暂时安抚他们,等他们就藩后露出本来面目,自己便能着手削藩了。
“若是诸位叔叔兄弟觉得可行,那朝廷日后便按照此制操办如何?”
朱高煦扫视众人询问,众人面面相觑之下,最终由周王朱橚起身率领众人作揖:“我等无异议……”
见众人如此,朱高煦也转身对朱棣作揖:“父亲,家事已定。”
朱棣没想到自家老二能开出那么大的代价,不过现在事情既然已经敲定,那自己也不好更改,因此他摆摆手:“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此举照办吧。”
“臣等告退……”见朱棣不想多说,讨得了好处的诸藩也纷纷告退。
在他们退出之余,朱棣本想留下朱高炽和朱高燧,可一想到朱高煦,他便没有节外生枝。
待众人离去,朱棣才冷脸看向朱高煦:“你这嘴巴一张一合,便是一百四十多万贯的支出,对日市舶的利润就这样被你挥霍了。”
“父亲觉得亏了吗?”朱高煦笑呵呵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但朱棣现在确实没什么好脸色给他:“难不成还赚了?”
“自然是赚了。”朱高煦轻笑,他可太清楚老朱家那人人有俸禄而带来的财政压力了。
从明朝中期,皇帝从宗室玉碟中删除偏远宗室开始,宗室的财政压力就已经很大了。
朱高煦记得,明代宗室在正德年间,宗禄支出就突破了六十万两,万历年间达到一百二十六万,天启年间用定额一百五十六万两。
单从纸面来看,大明现在的宗室支出已经接近天启年间的宗室支出,可问题在于现在的宗室大额支出是护卫的俸禄。
何况,二十三位藩王中,还有四位藩王不到就藩年纪,根本没有护卫,因此实际的支出并没有那么多。
至于藩王的护卫,朱高煦则是选择先给,日后再找藩王犯错的机会削减。
历史上朱棣和朱高炽、朱瞻基就是这么干的,而自己的寿命肯定比好大哥他们父子长,他们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
因此对于朱高煦来说,这一百四十万贯的帐,不管从长期还是短期来看,朝廷都是赚的一方。
“父亲觉得,若是按照爷爷所定的俸禄,但三五代人后,宗禄支出应该有多少?”
朱高煦询问朱棣,朱棣也不愚蠢,自然想通了其中关键处,但在他看来,那毕竟太过遥远了。
“三五代人来看,自然要支出数百万宗禄,但那是三五代人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