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二十亩赏田啊,若是按照金州此前的民田价格贩卖,起码值五十余贯钱,若是拿来耕种,每年可以产出十三四石粮食,养活五口之家。
要知道此前卫所制度下时,他们每年还需要耕种完军屯田,才有力气去开垦自己的余田,耕种自己的余田。
金州的老军户们,奋斗了十二年时间,也不过在金州开垦出了十四五亩余田,期间还得与倭寇搏杀。
虽说这两年倭寇没了,但那份血性还在。
比起出城打倭寇,守城要安全太多了。
“这群叛军的气焰真是嚣张!”
城外营盘内,依稀能够听到金州城传来的喊叫声,一名指挥使气愤开口,刘真却稳如泰山。
“口头争勇斗狠没用,让弟兄们三日内必须督造好攻城器械,随军的火药也都备好,三日后箭楼让铳兵招呼城头叛军,吕公车派精锐先登。”
“是!”指挥使应下,转身走出去指挥督建营盘与攻城器械去了。
与此同时,拿下盖州,并遣马步兵南下打探复州消息的王义也将消息报往了后方。
只是两日时间,朱高煦便得到了王义的消息。
“你说吴高被撤换了?”
看着前来报信的指挥使塔失,朱高煦闻言展露笑容,塔失也点头道:“弟兄们去复州探了消息,正好碰到城头守军在更换旌旗。”
“城头带有‘吴’字的旌旗都被更换为了‘刘’字,消息应该没问题。”
“好啊!好!”得到了确认的朱高煦起身,忍不住嘲笑。
“吴高这一走,辽东就好收拾了。”
他思绪飞快转着,很快便有了想法,他看向了帐内的徐晟、赵牧与塔失三人,只是片刻便开口下令:“徐晟,你现在和塔失返回盖州,分出长春左右二卫驻守海州、盖州。”
“另外,你命人去通知辽阳的孟章,让他留一营守城,带着火炮和剩余兵马前往海州与你汇合。”
“等他和你汇合,你便带长春卫与他一同渡河,前去围攻广宁。”
“是!”徐晟作揖应下,心里狂喜,只想自己总算有仗打了。
“塔失!”朱高煦又对塔失开口:“你南下后,让王义留给徐晟长春三卫,令他率其余兵马南下围攻复州。”
“是!”塔失应下,一旁的赵牧闻言也紧张道:“殿下,不去救崔均他们吗?”
赵牧与崔均关系很好,因此十分担心他。
对此,朱高煦自信道:“你须得相信他,那刘真顶多不过两三万兵力,崔均只需要守住半个月,王义就能破开复州城,南下将刘真驱赶到九连城。”
他的安排是一扣接一扣,如今渤海军拿下了那么多城池,仅火药就得到了数万斤,铁料更不用说。
王义手里有一百门野战炮,半个月时间如果还拿不下复州城,那他就可以卸职回渤海养老了。
“殿下,届时我们还要打九连城吗?”
塔失并不怀疑自己这一部拿不下复州,毕竟强如辽北门户的铁岭,在经受几日野战炮打击后,吴高都无奈都撤军离去,何况城防不如铁岭的复州。
塔失在意的是朱高煦刚才说的那句话,就是驱逐了刘真后,他们是否还要进军九连城。
“不用管他,九连城日后再打。”
面对他的询问,朱高煦先回应,而后又吩咐道:“拿下金州后,你们立马将让人砍伐木料,用挽马运往金州的船厂。”
“王元他们还有一日就能抵达沈阳,南下至金州也不过就是十天左右的时间。”
“到了金州后,你让王义配合王元、王船工等人的一应要求,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把带来的泥模铸成火炮,将砍伐的木料炮制为战船。”
“拿下金州后,第一时间派人传信告知我。”
吴高一走,朱高煦就要开始全面进攻了,不然有他存在,朱高煦总得担心他会不会暗戳戳的破坏自己的布置。
刘真与吴高相比差距太大,刘真只能看到眼前,而吴高能看到全局。
前者对自己毫无威胁,只需要一部兵马就能牵制他,但后者不行。
只可惜,现在这个后者也被朱允炆调走,自己也就可以尽情施展手脚了。
思绪此处,朱高煦也不免对大宁的兵马流下了口水……
《渤海纪事本末》:“建文君闻辽多失地,随撤高入京,擢刘真总管辽事,上闻大喜。”
《明世宗实录》:“高多失地,建文君疑其养敌自重,遂撤换真,上闻曰:‘吴高怯而刘真勇,叹遇敌手,遂命王义遣兵万八南下牵制。”
第233章 解放辽南
“擂鼓助威!”“咚…咚…咚…咚……”
六月初九,清晨……
当擂鼓声在城外响起,浩浩荡荡的数千明甲战兵正在推动吕公车、箭楼、巢车、勾车、云梯等五花八门的攻城器械从一里外的空旷地带而来。
二百步外,五十台回回炮被搭建,此时此刻正在将石块放到抛物的革带上。
上百斤的石头被放到上面,伴随着将领一声令下,上百斤的石头被回回炮抛射而出。
二百步的距离近在咫尺,它们飞跃半空,沉重砸在了金州城的墙壁上、箭楼中。
一瞬间,守城兵卒只感到了脚下震动。
“勿要慌张!不过是回回炮罢了,这等手段远不如我渤海!”
战场之上,渤海的兵卒们不像金州归降的那一千六百兵卒一样阵脚自乱,而是各自寻了一处可以依靠的女墙便坐下谈笑。
崔均靠着女墙谈笑风生,待回回炮射了五轮,城外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时,他才扶着马道起身,眺望城外:“弟兄们!起身收拾贼人了!!”
在他的镇定自若下,许多惶恐的金州兵卒也鼓起了勇气起身。
只是当他们看到城外那规模不下五六千的攻城兵卒时,他们还是心里止不住的发虚。
城外明军大纛之下,站在这距离明军四百步以外的地方,刘真远远的眺望进攻态势,一旁的青年将领也开口道:“父亲,好在这金州城的火炮都被江阴侯提前调去了沈阳,不然我们的回回炮还无法建功。”
“南边的港口和金州中左卫如何了?”刘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刘昂,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
“港口的马船都被那崔姓守将派人驶去海上了,距离太远数量看不清,不过按照此前经验,理当不少于五十艘。”
“中左所那边,那崔姓守将也分兵派了去守城,守城兵卒不少于二千。”
刘昂说完,刘真轻点头道:“这么说,这崔姓守将倒是有两把刷子。”
“不如先去攻中左所?”刘昂试探询问,刘真却摇头:
“没有必要,中左所的粮食也靠金州卫供给,而且它的粮仓小,顶多能存放三万石,不如金州卫内的粮仓可以存放数十万之数。”
“拿下金州卫,才能让我大军转危为安。”
刘真如此说着,却不想身后传来了塘骑的马蹄声。
他回过头去,却见塘骑急切翻身下马,朝他一路小跑抵达后并跪下:“都督,贼军举兵南下,如今距离复州不过百里,复州求援!”
“……”听到塘骑的急报,刘真叹了一口气,却并不觉得奇怪。
朱高煦的塘骑一直在复州外巡哨,很容易就会发现朝廷换将之举。
吴高走了,耿瓛被围,如今一看却只有自己一人能独挑辽东大梁了。
只是这大梁过于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辽西那边可有消息送来?”
刘真询问塘骑,他不相信朱高煦如果得知吴高撤走,会只贪图一个小小的复州。
“尚未!”塘骑回禀,刘真闻言也摆摆手:“退下吧。”
“标下告退……”
塘骑离开,刘昂小心翼翼的试探询问道:“父亲,此前江阴侯说过,若是叛军南下包围复州,我们须得撤回九连城,当下……”
“侯爷想的很好,不过我们如果真的这么做,那你我父子恐怕距离江阴侯下场就不远了。”刘真教导着儿子,同时刘真也将目光放到了远处的金州城上,口中叹气:
“起码,也得对这金州城强攻几日,才能禀告陛下,说我们功败垂成。”
在刘真的注视下,那群进攻金州的兵卒已经抵达了一线。
金州城并无护城河,因此省去了一道攻城的步骤。
只是顷刻间,一系列攻城器械便抵达了城前。
城上守军利用战前未被吴高调走的洪武铜铳与弓箭反击,滚石也一颗颗砸下。
吕公车靠墙后,城头立马调来撞车,将吕公车撞得摇摇欲坠。
云车的梯子搭在城头,兵卒还未攀登便遭遇了沸水、金汁招呼,烫得人皮开肉绽,哀嚎着摔下云梯。
看着那惨烈的一幕,攻城士兵心生恐惧,守城兵卒也内心惶恐。
“朝中佞臣,蛊惑陛下,致使陛下迫害自己的亲叔叔,自己的堂兄弟,如今我渤海兴兵靖难,乃是听从太祖高皇帝之命,城外兵将助纣为虐,如何能与我们相较大义!”
“弟兄们,如今我们唯有死守金州城,才能让刚刚均田的政策继续下去。”
“难不成,你们还想过回以前那种帮卫所屯田数十亩,每年只能领取十几石粮食的苦日子吗?!”
“如今殿下派我们前来,便是教你们如何解放自己,如何保护自己。”
“无二话,哪怕是为了刚刚均下的田地,我们也当奋勇杀敌,舍生忘死,换家人一个盛世太平!”
“殿下已经带兵南下,我们只需撑过一个月便能等待援军。”
“此城若是守住,守城士兵尽数发二十亩赏田!”
“战死弟兄,额外再发三十亩抚恤田,二十石抚恤粮!”
望着底下人心惶惶的部众,崔均先是从理论层面上深刻阐述了己方的正义性与光荣性,又结合具体的情况,谎称渤海大军已经南下,城外的刘真所部嚣张不了太久。
最后,他又放了一个大招,许下了生前生后的各种功赏与抚恤。
总而言之,只要跟着渤海好好干,踏踏实实地守住金州城,那他们的家人就可以一跃成为拥有数十亩田地的富农。
倘若自己不幸战死,更是有足够的粮食和抚恤田,能够一跃让家里人成为小地主。
“杀!杀!杀……”
在崔均一番声情并茂、深入人心的激情演讲的鼓动下,金州守军顿时一扫之前的沮丧绝望,变得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可以说,崔均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将队伍的积极性与战斗力完全激发出来了。
刘真虽指挥手下分成多个梯队轮流攻城,妄图用车轮战,昼夜不停,在最短时间拿下金州城,结果却不尽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