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这个给弟兄们看看吧,要走的不用担心田地的问题,分给你们的田地不会收回,若是你们要贩卖,我按照北平的地价回收,若是你们不愿意贩卖,愿意把家人留在这里耕种田地,亦或者要雇人帮忙种,那我也绝不阻拦。”
“殿下,末将不是那意思……”听到朱高煦的话,前番嚷嚷着分了地的千户徐晟便红着脸解释了起来。
朱高煦见状上前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不是那意思,总之你们先看看自己被调到什么地方吧,看完了说说想法,要卖田还是租了田地给旁人种,这些都由你们做主,想好之后告诉王义就行。”
“放心,你们还有起码三个月的时间来想,年末去南京城述职就足够了。”
说清楚了一切,朱高煦也走出了箭楼,并在同一时间看到了站在马道上与亦失哈聊天的杨彬。
朱高煦朝他们走了过去,那杨彬见到了他,隔着老远便作揖唱声:“殿下千福!”
“好了,不用弄这么多礼节,比起祝贺,我更想知道你带来了多少东西。”
朱高煦抬手制止了他,并说起了正事。
对于杨彬的出现,他并不觉得奇怪,因为王义正是他派去南边护送杨彬和粮食北上的人。
王义都出现了,这说明他护送的杨彬和粮队也应该抵达了,因此朱高煦在询问杨彬的同时,往城外看了去。
果然,在鸡西堡的城外,数千辆挽马车和渤海、辽东两军的几千士卒正在等待入城。
“殿下贤明……”杨彬笑呵呵的起身,随后说起了这次他带来的东西:
“去年草民回了南边后,就开始张罗买粮,今年正月中旬便在登州、莱州各屯了二十几万粮食。”
“二月开春后,草民雇船北上,到三万卫等了快两个月,才等来了王千户的队伍。”
“这次的四千辆挽马车,一共运来了三千石豆料、五万贯钱和五千余石粮食,路上给挽马吃了四百二十七石豆料,运抵的是……”
杨彬还想详细的说下去,朱高煦却抬手示意他可以了。
见状,杨彬不再具体汇报,朱高煦也看向了一旁的亦失哈:“所里的挽马,明日准备准备,都跟着王义往南边去,趁早把粮食运回来。”
“是”亦失哈颔首,朱高煦也再度看向杨彬:“现在三万卫那里有多少粮食屯放,南边还有多少运来,你这一路上可遇到了什么难事?”
朱高煦一连三问,都在杨彬意料之中,他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回殿下,三万卫还屯着三十七万四千余石粮食,南边还有十二万石粮食准备起运,剩下还有七万余贯钱在下面的粮商手上,他们还在南边收粮。”
“不过草民得给殿下提个醒,那就是粮食可能会比预期的少。”
杨彬如此说,便看到了朱高煦皱眉,因此他连忙解释道:
“这粮食比预期少的原因,主要还是运粮来北边,路上遇到了不少拦吃卡要的胥吏,路上被这群胥吏贪墨了一些。”
“此外,今年年初开始,北边的不少衙门都在屯粮,草民不敢大张旗鼓的与他们争抢,便只能高价在乡镇上收了些粮食。”
说到这里,杨彬还特意提起了周兴:“对了殿下,去年草民南下时遇到了周总兵。”
“正因为周总兵给草民开了边关输中的文牍,草民才能在内地如此购粮而不引起朝廷注意。”
“周总兵吗?”朱高煦倒是诧异周兴居然会帮杨彬,但仔细想想,与其说是帮杨彬,倒不如说是帮他朱高煦。
周定的事情可大可小,自己没有捅出去,算是给了周兴一些薄面,周兴投桃报李倒也是应该。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南边还有什么事情吗?”
朱高煦回过神来询问杨彬,显然他看出了杨彬有些着急。
果然,他一开口,杨彬便窘迫道:“殿下,我们的毛皮生意,恐怕要收收脚步了。”
“为何?”朱高煦皱眉反问,杨彬则是汗颜道:“朝廷迁徙天下富户入南京城,这些富户都变卖了田地和房屋,只想拿着金银去南京,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买皮毛,因此殿下的这生意也就被影响到了。”
杨彬说完这话,朱高煦这才知道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有多痛。
“我应该想到的……”朱高煦扶额叹气,前面他看《邸报》中老朱迁徙豪强时,还觉得这个与自己关系不大,现在一想,那关系可大了。
上等的毛皮本就是稀罕物,在大明朝属于奢侈品,普通百姓是消费不起的。
现在天下富户都被老朱迁徙到了南京城,他们没了收入来源,自然要紧衣缩食,那自己的毛皮可不就是没了销路了么。
虽说土地兼并的速度很快,豪强们被迁走后,要不了几年,当地就会诞生一批新的豪强,但自己已经没有几年的时间来等待了。
“你的毛皮滞销了?”朱高煦询问杨彬,他也点头道:“出货的速度比之前慢了三四倍,仅凭勋贵和宗室、官员,想要吃下去年的那批毛皮成衣,恐怕要三四年……”
“三四年……”听到这话,朱高煦脸色难看。
他本以为杨彬能在今年年末解决去年的毛皮,然后将粮食赶在明年运到吉林城,让自己在靖难前有充足的粮食来南下与辽东都司决战。
可现在看来,他的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现在他只能另寻他路了。
“府库的毛皮,停止互市吧。”
念头通达间,朱高煦交代了一下亦失哈,随后在他点头时又看向杨彬:
“府库里,还收着差不多四万多张皮毛,之前亦失哈算过账,差不多是十万四千余贯。”
“这批毛皮你拿去南边等着贩卖,算是我放在你那里抵账的。”
“至于这批钱,你先从你手上出,留五万贯钱给我,其余依旧买粮食,如何?”
朱高煦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让杨彬继续从家中拿钱先买粮食给自己,用货物来抵账。
杨彬跟自己做生意这么几年,也累积了不少本钱,想来应该拿得出这笔钱。
“殿下哪里的话,即便殿下不这么说,草民也会继续买粮的。”
杨彬倒是看出了朱高煦的窘迫,不仅应了他的要求,还主动说道:“殿下手中的茶引,还有吉林城的铁料,实际上都可以拿来做生意,您看看……”
“不必了,茶引我有用处,铁料吉林城也稀缺。”
面对杨彬的好意,朱高煦无奈拒绝。
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吉林城的铁料只能留给吉林城自己使。
另外,他也得想想新的财源了,不然以吉林城的底子,很难拼赢辽东都司。
第181章 关外尚安
四月末,伴随着周定带来了渤海军各部武官擢升的消息,朱高煦也将被擢升的武官召回了吉林城。回到吉林城,不管是林粟还是傅让,他们都对崭新的吉林城发出了感叹。
比起去年,新城大了三倍不止,城墙被加长加厚,均采用的是内夯土,外混凝土的建设方式,因此十分牢固。
城内,混凝土铺设的道路虽然比不上青砖美观,但总比当年的夯土路要好看好用多了。
五十二个民坊错落有致,来往街道的百姓衣着整洁,不像曾经一样,身上沾染着泥点子。
排水渠、下水道、火道、火墙、公共厕所……
这些利民的民生设施皆修建完善,五十二民坊和左右二处官坊、军坊更是整洁异常,修建的异常牢固。
坊内房屋,大多都是使用砖窑的砖块与混凝土修建起来的屋舍,美观且实用。
城中百姓,不管家中人口数量,均是以每户二进出的四合小院作为范本修建,占地四分,有主屋一处,耳房两处,厢房两处,倒座房前后四处。
将倒座房一处用来放柴火,一处做厨房,一处当茅厕,还能做到六处空屋舍,哪怕一人一处也能满足一家六口人,多的话也能住下十几口。
这样的一处院子,放在南边,没有二十贯根本修不起来,但在吉林城却是免费修建发放。
百姓的房屋都如此‘奢侈’,更别提作为渤海王的朱高煦了。
按照老朱给出的规制,朱高煦的渤海王府东西阔四十六丈,南北长六十二丈,门楼四座、置承运一殿、厨库各一座、米仓一处,厅廊五十六,屋舍二百六十间。
除此之外,王府本来的设计还有王城城墙,护城河这种防御性军事设施,但朱高煦没有让人修建,只因他并不想营造出一种与吉林百姓隔绝的氛围,因此他只让人修建了高一丈三尺,宽一尺的王府院墙。
除了护城河和城墙没有外,朱高煦倒也没有再干涉其它的规制。
承运殿、存心殿、前寝宫和后寝宫、还有世子府、山川坛、社稷坛、禄米仓、库房、马房、家庙、东西三所等王府布局都按照规制修建,唯一有区别的,就是修建的方式不同。
朱高煦很喜欢汉唐时期那种向外延伸的飞檐,尽管修建王府的工匠告诉过他,那样的飞檐是因为汉唐时期墙壁、柱子防水手段不好,为了防止墙壁和柱子遭到雨水侵蚀而做出的延伸手段,如今采用砖墙已经不需要再用,但朱高煦还是让工匠们尽可能的将飞檐向外延伸。
如此设计过后,渤海王府的建筑看上去都快比亲王府还大气了。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出征忽喇温的事情,我准备提前。”
在那占地二亩的承运殿里,朱高煦坐在高台之上的王位,对殿内左右入座的百余名武官说了关于他们擢升的事情。
得到消息,百余名试百户以上武官纷纷沉默,归来的傅让与林粟也暗皱眉头。
傅让还好说,林粟倒是经过那么多事情,比在南京城时沉稳了太多。
换做以前的他听到这种事情,肯定也会和张纯一般脱口而出,但现在的他则是在权衡。
他想升官,可他也不想离开朱高煦。
他很清楚,自己能升官不是自己能力有多强,而是他跟对了人。
现在离开了朱高煦,跑到开平去,他还能向上爬吗?
“出去也挺好的,你们不需要负担那么重,出去过后比在这里要辛苦,毕竟你们出去过后,要带比现在大得多的队伍。”
朱高煦劝慰着众人,同时说道:“肇州城那边,我准备让王义接手,安东城则是交给陈昶。”
朱高煦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左首第三位的王义,以及坐在右首第七位的陈昶。
二人先前都是百户,如今王义成了指挥使,孟章成了指挥佥事,而陈昶也成为了吉林城的另一位指挥佥事。
陈昶是戌字百户的老兄弟,他这个人沉默寡言,但朱高煦可以确定他不是锦衣卫,因为陈昶是为数不多带着一家老小北上的人,并且还在吉林城娶妻生子。
北上前,他只是戌字百户的一个普通兵卒,而眼下的他却成了指挥佥事。
他话不多,但朱高煦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并且都能完成的很好。
正如林粟所想的一样,他并非是能力最强的那个人,单说陈昶,他的带兵才干就在林粟之上,只是二人比较的话,陈昶吃了年轻的亏。
他比林粟小七岁,如今才刚刚二十一,不过这在渤海军中不是什么问题。
渤海军中的兵卒,多是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连将领普遍在二十五到四十之间。
像王义这种三十六岁的将领,在渤海军之中已经算是‘老古董’了。
“殿下,孟章走了,那三场那边交给谁?”
坐在左首位的亦失哈抬头询问,朱高煦闻言也将目光放到了位置靠后的一个人身上。
“崔均!”
“在!”突然听到朱高煦叫自己的名字,二十岁的试百户崔均下意识站了起来。
当他察觉到是朱高煦叫自己时,他立马作揖,而朱高煦也看着他笑道:“煤场、铁场和石灰场,我准备让崔均带兵照看。”
“殿下,这……”
亦失哈看着崔均,略皱眉头,他很清楚三场的秘密,所以他更倾向于戌字百户的老兄弟,而不是从其它卫投效而来的崔均。
似乎看出了亦失哈的担心,朱高煦笑了笑:“崔均也是从南京一路走来的老兄弟,虽然年轻,但与我打过西阳哈,还随我出城战过哈剌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