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肇州城一旦重建成功,我们要么就只能北迁,要么就只能投降了。”
“哈喇兀,你说出个办法,我们听你的!”
兀良哈秃城的石堡大殿内,三部的大汗与贵族齐聚与此,殿内燃烧着篝火,为众人驱散了不少寒冷。
作为当下实力最强大的一部,正直壮年的哈剌兀沉着倾听众人的吵闹。
只是他们的吵闹到了最后,还是需要他来做决断,对此并没有人持反对意见,毕竟哈剌兀的能力有目共睹。
当初,三卫当中以翁牛特部最强、其次乌齐叶特,兀良哈在后。
后来,在哈剌兀的带领下,兀良哈的实力迅速壮大,跃居三部之首。
因此,大明往往把三部笼统之地称作朵颜三卫或兀良哈三卫,把三部驻地统称为“兀良哈地面”。
兀良哈诸部在元代并不讨喜,获取的资源也极少,因此他们总是充当着投机者,时不时在明朝或北元身上下注。
纳哈出被击败后,他们在哈剌兀的带领下接受明朝册封,成为朵颜三卫。
然而当时被委任节制三部的前元辽王阿札失里并不满意大明的安排,并在之后带领本部兵马与兀良哈三部南下寇边,结局失败。
这之后,兀良哈三部便彻底叛变大明,取而代之开始每年南下劫掠大宁与辽东,成为大明东北边塞的边患。
不过,叛变一时爽,下场亦凄惨。
自从背叛大明,兀良哈三部小到箭簇、大到甲胄粮食通通难以为继。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通过扶持东北的女真,用他们来中转牛羊马匹贩卖给大明,同时又让他们从大明手中买卖一些货物来养活兀良哈三部。
西阳哈就是接手这个中转生意的人,但这生意没持续太久就被大明发现,继而断绝了西阳哈的互市资格。
正因如此,西阳哈才屡次入寇。
他入寇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还因为他身后的兀良哈诸部在不断给他施压。
大明是不可能与兀良哈三部互市的,但大明却可以与西阳哈互市,只要西阳哈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原本这个价值已经被西阳哈通过这几年的寇边而展现出来,不曾想南边来了一个朱高煦,就藩不到半年时间,就把哈剌兀手中的这个重要棋子给杀了,并且根据消息汇报,这个朱高煦还要在撒叉河重建肇州城。
朱高煦要是真的在撒叉河口重建肇州城,那无疑会极大限制兀良哈三部。
往近了说,肇州城重建成功,它将会把兀良哈三部的活动范围从东西一千五百余里,缩小为东西八百余里,兀良哈三部会失去数十万倾的草地牧场。
往远了说,如果肇州城重建成功,并且还能长期维持下去,那它将会成为进攻兀良哈秃城的桥头堡,因为从肇州城到兀良哈秃城,其距离不过七百余里,并且其中有四百里可以走水路。
尽管这条水路无法通行大船,但走一些百来料的小船是没有问题的。
因此,肇州城绝对不能重建,他们必须阻止朱高煦这一疯狂举动。
念头通达间,四十来岁的哈剌兀也抬起了头,露出了那隐藏在毡帽下的目光。
他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才缓缓开口:“肇州城不能重建,我们也不能坐着干等。”
“明天开始派出哨骑南下打探消息,从大宁到肇州城,所有消息都得探明。”
“除了这一点,再告诉所有人,磨好手中的刀枪箭矢,是时候去南边打打草谷了……”
第150章 战火再起
“驾!”洪武二十九年正月末,在南方已经开始享受春和日丽之时,漠东的草原上却不同寻常,暴雪纷飞。
漫天风雪在草原上肆虐飞扬,使得许多经不住刺骨寒风的军民躲在屋里,坐在火炉旁取暖。
在这样恶劣的季节和天气里,十余名塘骑裹着布面甲与棉甲,冒着暴雪在大明王朝北疆的辽河以北巡逻。
尽管他们的脸上到处是冻疮,却依旧咬着牙在这冰天雪地中巡逻,没有偷奸耍滑。
“头,我感觉这几天暖和多了,估计再过几天这雪就停下了!”
风雪中,一名裹得只露出眼睛的塘骑对前方的小旗官哟呵,在他呦呵之余,那名小旗官也没有分神,而是目光如炬的探查着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
“头,您别光顾着看,咱们都看了一年多了,这北虏也没敢来南边啊……”
那话痨的塘骑絮叨个不停,身旁人却已经习惯了,没人与他说话。
越过积雪的丘陵,不多时他们出现在了一处空旷的草原上。
“东边!”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一名塘骑喊叫着,策马往东边冲去。
其余反应过来的明军纷纷策马追去,不多时就追上了那名塘骑。
那塘骑翻身下马,从雪地里抓出一个残缺的木质车轮。
当那车轮出现的时候,所有塘骑不假思索的调转马头对外,生怕遭遇埋伏。
小旗官翻身下马将那残缺地只剩三分之一的车轮接过,眉头紧皱:“这是车辐,看摸样是不久前才断裂在此的,北边的兀良哈应该是派哨骑南下了。
“这事情,得赶紧禀告王百户!”
不敢耽搁,小旗官翻身上马,当即带着一旗塘骑策马南下。
几个时辰后,他们带着车辐返回了百户所的军堡,而见到车辐的百户官也当即派人将消息送往南边。
车辐与消息被明军一层层的传递,至两日后的正午,车辐与消息被成功送抵大宁城。
“殿下,卜都指挥使求……”
“殿下,卜万冒犯了!”
大宁城宁王府存心殿内,当一名属官慌张跑入殿中对主位所坐之人作揖,不等他说完,殿外就传来了一道大嗓门。
只是几个呼吸,一个身穿长膝窄袖内实红胖袄的武官就从殿外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有些横肉,胡须十分茂盛,年纪五旬上下。
如此一个一眼便能看出是武将的人,便是时任大宁都指挥使的卜万,而他前来寻找的人,便是当下的宁王朱权。
面对卜万的失礼,坐在上首位看书的朱权没有动怒,而是缓缓起身从位置上走下。
朱权生得一张清秀脸,身材虽然没有朱棣、朱高煦这两父子夸张,但好歹也有五尺五,放在寻常人中也算得上高大。
他自幼聪明好学,加上善骑射,性子冷静,因此被朱元璋派到了大宁就藩,负责抵御兀良哈三部。
“发生何事了?”
朱权性子冷静,他清楚卜万平日里不是鲁莽的人,因此沉着脸色询问。
没有让他失望,卜万也作揖道:“全宁卫北边的塘骑发现了车辐,而且是坏了没多久,恐怕是兀良哈的那些贼人在前段日子南下来刺探军情所遗落的。”
卜万说话间,两个气喘吁吁的兵卒也抱着一个损坏严重的车辐走进了存心殿中。
朱权见状瞳孔紧缩,上前仔细观察了车辐断裂的痕迹。
在得出与卜万同样的判断后,他立马看向卜万,脸色凝重:“这事情必须立马告诉四哥和陛下,我现在就去写信,你好好备边,需要的时候,我可以调三护卫归你调遣。”
“谢殿下开明!”听到朱权的话,卜万咧嘴一笑,满意的抬手作揖。
二人寒暄几句,便各自离散。
朱权返回位置手书两份一份送往了北平的燕王府,一份送往了南京。
这两封信最先送抵的自然是距离近的北平府,不过信件送达时,朱棣正在开平卫备边,因此接到这封信的是徐氏。
燕府没有权力调北平兵马前往大宁,因此徐氏一边通知朱棣返回北平,一边手书两份,分别往大宁和南京送去。
二月初六,历经数日奔波,来自燕府与宁府的两封信先后送抵武英殿。
【近者骑兵巡塞见有脱辐遗于道上,疑胡兵往来恐有寇边之患】
【近十七弟手书,言全宁边塞有脱辐遗于道上,疑胡兵恐有寇边之患】
两份手书,内容相差不大,这让得到信件的朱元璋不由抚了抚白须。
他的动作,牵动着武英殿内所有人的人心,不管是朱允炆还是朱济熺、朱高炽,他们三人都在从朱元璋的举动中学习。
没有沉默太久,朱元璋拿着这两封信,对送信而来的都督府武官说道:
“胡人多奸,常示弱于人,引我大军深入,此季节不当大军南下,因此必为设伏引诱之举。”
“告诉宁王,暂时不要理会他们。”
“另外让燕王和辽王各选北平、辽东精卒壮马驰援大宁,抵达大宁后与宁王会师,燕王节制辽东、大宁、北平三都司兵马,在全宁卫集结兵马,沿辽河南北巡边。”
“若是遭遇胡兵,不用自我束缚,让燕王率兵掩击。”
“其次,令渤海王复筑肇州城,再迁移民户一千前往肇州城戍边,以监视兀良哈诸部动向。”
“另外,敕令老五,令世子有炖率河南都司精锐骁骑往北平塞口而去,代替燕王巡逻北平边塞。”
“晋王那边,让他带兵前往东胜筑城,这次的事情他就不用参与了……”
朱元璋的一席话,让朱允炆心里一紧。
让朱棣节制三都司兵马,这样的事情未免太大了,毕竟三都司兵马相加几近三十万。
显然,自家爷爷准备让自己的那个四叔为北方备边。
相比较下,周世子朱有燉和渤海王朱高煦的事情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爷爷,高煦那边兵马不足,让他筑城会不会……”
朱允炆还在作想,朱高炽却担心的起身作揖。
只是不等他话说完,朱元璋便摆摆手:“听闻他手下有军马一千余匹,女真扈从两千人。”
“算上之前调去吉林的一千军户,以及这次调过去的一千军户,他手里也起码有五千人了,你不用担心他。”
朱元璋说出了他所掌握的最新情报,其中甚至连朱高煦手中有一千军马和两千女真扈从的消息都被老朱所熟知,若是朱高煦听到老朱的这话,恐怕已经汗流浃背了。
“五千?”朱允炆瞳孔一缩,显然他没能料到朱高煦就藩一年就能拉起五千人的队伍。
“嗯,五千……”朱元璋似乎是有意在告诉朱允炆,不过在告诉之后,他又笑道:
“这渤海郡王府毕竟领一护卫,虽说我大明一卫从数千人到上万人不等,但这渤海的吉林卫却实力增长最快。”
“这样吧,令宗人府和都督府规制渤海郡王护卫,止步余六千户所,不得再增多。”
六千户所,也就是六千人,尽管在规制上,朱高煦还能发展一千人,但谁都能看出,老朱是在限制朱高煦的实力。
显然,朱高煦的兵力增长有些过快了,就连他都不得不在依仗他稳定关外的同时加以限制。
见老朱这么说,朱允炆虽然还有些琢磨不准,但他并没有继续与自家爷爷深究下去。
“也只是六千人罢了……”朱允炆呢喃着,将心思放到了手头的政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