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已经二十岁,却是比最大的弟弟朱祐杬大上六岁,所以朱祐杬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十四岁在后世仅是初中生的年纪,但在这个时代都可以娶妻生娃了,所以已经不合适继续呆在皇宫里面。
原本应该直接将兴王外放封地,但邵太妃、周太皇太后和王太后先后出面求情,他最终决定将朱祐杬安排在皇宫外的兴王府。
朱祐樘自然知道将兴王放在皇宫外面并不是一个万全之策,但现在已经掌握了一切,倒亦不需要警惕到草木皆兵。
其实邵太妃、周太皇太后和王太后的求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想要趁着兴王等皇弟的安顿,找个合适的时机彻底解决现在大明圈养宗藩的模式。
虽然圈养宗藩有利于稳固皇权,但朱家的皇室确实是太能生了,原本朝廷给的禄米就已经不低,偏偏这造人速度堪称外来物种入侵。
嘉靖朝的御史林润曾称“天下财赋岁供京师粮四百万石,而各处王府禄米凡八百五十三万石,今天下之事极弊而大可虑者,莫甚于宗藩。”
朱祐樘虽然自信有从外部获取资源哺育华夏的能力,但亦不愿意宗藩这个毒瘤一步步做大,所以这是自己在位期间必须解决的问题。
正是基于诸多方面的考虑,朱祐樘决定将朱祐杬暂时留在京城,一切还是暂时以国家的利益为重。
“臣弟谨记皇帝哥哥教诲,在王府定当慎言慎行!”朱祐杬仍旧跪在地上,显得规规矩矩地施礼回应道。
朱祐樘深深地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朱祐杬,去年遇见兴王还觉得兴王实在过于胆怯,但今年却有了一种不太一样的观感。
虽然兴王在自己的面前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但刚刚明显敢于抬头观察自己一眼,而兴王的眼睛似乎多了不一样的东西。
“起驾!”刘瑾看到朱祐樘坐上龙辇,当即便大声唱道。
看到朱祐樘离开,在场的皇子纷纷恭敬地见礼:“臣弟恭送皇帝哥哥!”
朱祐杬先一步站了起来,只是看到朱祐樘消失在拐角处,早前的怯儒已经消失,眼神有着一种跟年纪不相符的坚定。
弘治三年,大明即将迎来新篇章。
奉天殿,山呼万岁之声。
身穿龙袍的朱祐樘往龙椅上一坐,整个大殿中的正四品以上官员纷纷见礼,越发感受到眼前的皇帝不容正视。
大朝会的前半部分是百官、使臣向皇帝祝颂、呈献礼物,称之为朝贺。后半部分是皇帝赐宴,称之为大宴仪。
“臣代表父王向陛下献上贺礼:上贡千年大参五株、豹皮五张、苎布五匹、金银器皿十件、螺钿梳函十对,祝皇帝千秋圣寿、万寿无疆!”朝鲜世子李忄隆出列,显得有些紧张地背诵道。
李娎上次被召来京城后,朱祐樘跟李娎面谈一次,虽然没有趁机将李娎宰掉,但已经好好地敲打了李娎,更是将世子李忄隆留下为质子。
经过上次的敲打后,不管李娎是出于何种心理变得如此慷慨,却证明李娎确实想要讨好朱祐樘这位大明皇帝了。
户部尚书李嗣等官员听到朝鲜方面的礼单,不由暗自点了点头。
旁边的两名小太监上前接过朝鲜方面的贺礼,然后将这些贺礼一一登记、入库。
朱祐樘面对朝鲜方面的贺礼显得十分平淡,便递给旁边的郭镛一个眼色。
郭镛心领神会地打开圣旨,亦对朝鲜方面进行回礼。
按大明一贯坚持“薄来厚往”的原则,虽然朝鲜方面的贺礼值不了多少钱,但大明方面给出的回礼往往高出贺礼的价值。
而今的大明王朝明明财政紧张,但还是坚持做着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
咦?
在朝鲜世子退回去的时候,一个身穿大明士子服饰的青年男子出列,但这位青年男子明明就是吕宋的使臣。
“臣颜色代表罗阇向陛下献上贺礼,祝皇帝千秋圣寿、万寿无疆!”颜色身上明显拥有华夏血统,显得尴尬祝贺道。
户部尚书李嗣没有听到唱礼,不由疑惑地询问:“吕宋使臣,你们的贺礼呢?”
“请陛下原宥,臣此次前来十分仓促,因大部分贺礼在前来的途中损坏,现在只有一张地毯作为贺礼!”颜色看到已经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一张地毯?
户部尚书李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一个南洋藩国给皇帝的贺礼竟然是一张毯子。
郭镛注意到朱祐樘的眼神,当即面无表情地道:“呈上来!”
“地毯在此,这是我们吕宋的马拉麻所编,即便受海外浸泡亦十分耐用!”颜色将地毯上呈,又是硬着头皮进行解释。
户部尚书李嗣等官员看到呈上去的地毯,明明就是麻绳所编织的粗鄙之物,不由得暗自摇头。若是论富裕程度,这些岛国连西南土司都不如,甚至有辱藩国的称号。
朱祐樘知道马拉尼麻其实适合做鱼线,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后,显得自言自语地道:“堂堂一介藩国,竟给朕带来这份贺礼,千古奇闻啊!”
“请陛下治罪!”颜色意识到这位皇帝并不是好说话的帝王,当即主动认罪道。
朱祐樘心里有了决断,当即便淡淡地道:“虽然吕宋是一个大岛,但据朕所知,岛上主要有六大势力,而你们罗阇只不过是占据马拉尼海湾。既然你们并没有一统吕宋岛,亦没有强国的做事气度,以后便不要再称吕宋国了,改授马拉尼国!”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堂堂的吕宋国仅仅一句话便被抹除了,但这个做法偏偏很弘治。
第三百一十五章 紫禁城飞来“天灾”
大明朝廷对吕宋国进行重新定义是一件大事,但这仅仅是针对吕宋国而言,至于这个决定在这场大朝会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
在绝对的实力面临,吕宋一直都是微不足道般的存在。
既然吕宋是明廷赋予的封号,而今收回来自然很合理,何况吕宋使臣送麻绳地毯的做法确实配不上藩国的封号。
“臣领旨谢恩!”颜色知道明廷重新定义名分等同剥夺他们吕宋岛主人的身份,但面对大明皇帝自然只能唯命是从。
其实大明皇帝所说的并没有错,广义上的吕宋群岛存在六股势力,分别是:马拉尼(吕宋)、麻逸、古麻剌朗、胡洛和苏禄国等独立的王国及部落。
哪怕在人种方面,吕宋岛存在吕宋土著部落和马来族移民两大种族,而这两大种族一直存在天然的对立性。
直到现在,吕宋群岛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实现过统一。不仅存在大大小小的势力,甚至一个王国内部亦是属于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体,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吕宋群岛之主。
他们吕宋其实仅仅占据吕宋岛中部的马拉尼等地区,自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吕宋国,现在被降为马拉尼王国更加名副其实。
颜色看到明廷将赋予他们吕宋国的称号夺回,改为更加匹配的马拉尼藩属国,看似这一切都没有实质性改变,但他的心里隐隐生起一种强烈的不安。
眼前这位大明皇帝不仅睿智,而且显得十分务实,一旦突然将矛头指向他们小小的马拉尼国,马拉尼国必定成为历史。
朱祐樘将颜色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是心里根本无意征讨微不足道的马拉尼国,倒是对手上的马拉尼地毯有点兴趣。
受到资源差异的影响,在尼龙没有出世前,马拉麻确实是难得的天然纤维,特别用于编织海绳有着更强的抗腐性。
不管马拉尼国如何反应,一些东西注定无法阻止,谁都无法阻止大明正式迈向南洋的脚步。跟早前指染中南半岛不同,此次的重心是要放在南洋的东面,更准确是要掌握住整个吕宋群岛。
亦或者说,这是弘治三年最重要的战略目标,一个蕴含华夏振兴密码的关键一步。
大年初一,气温还显得很低。
殿里殿外的官员都感受到一种寒意,只是看到自己皇帝简简单单便抹除吕宋国的称号,心里亦是更加敬畏自己的皇帝。
在马拉尼使臣颜色退下去后,日本大内家、北越、南越和占城等使臣纷纷献礼。
大内家成为大明最大的武器购买商,而今跟大明方面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甚至已经有意想要认大明皇帝为爹。
北越、南越和占城虽然保持着敌视阵营,但都希望得到大明朝廷方面的支持,亦是纷纷送来了一份厚礼,甚至占城国王古来此次亲自来京祝贺。
随着献礼的环节结束,后面的赐宴跟往年般举行。
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臣面对送上来的佳肴,心里十分清楚这里根本不是吃饭的地方,宛如提线木偶人般遵照礼仪。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朱祐樘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只是人员总归有所变动,像刑部尚书杜铭已经不在这里了,心里不由得生起几分感慨。
新年的第一天,充斥着一股喜庆的味道,哪怕皇宫内都能偶尔听到炮仗声。
在结束大朝会后,朱祐樘乘坐龙辇返回乾清宫,却是知道自己迎来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长假。
虽然作为皇帝不可能受到约束,但自己的肩上终究肩负着华夏振兴的使命,所以平日都是认认真真地处理政务。
现在则是完全不同,接下来可以光明正大地抛开所有烦心的政务,安安心心地享受整整六天的帝王级假期。
树欲静,风不止。
仅是假期的第二天,整个紫禁城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吱……
明明还是中午时分,但皇宫的四个大门纷纷紧闭,常凤更是亲自带领人员离开了午门。
“所有人不许靠近宫后苑!”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不许多问!传陛下口谕,所有人通通返回自己的住处!!”
……
郭镛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可以说是宫廷的大总管,此时亲自领着人员对宫廷中的人员进行安排,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紫禁城,东暖阁。
身穿常服的朱祐樘脸色凝重,坐在珠帘后面一言不发。
两个老御医被小太监领进来,显得恭恭敬敬地跪礼道:“回禀陛下,病情已经查清!”
“那个宫女得的是什么病?”朱祐樘端起茶盏,显得不动声色地询问。
最年长的崔太医咽了咽吐沫,显得小心翼翼地道:“回禀陛下,经臣跟李太医的经验判断,此人正是天花!”
此话一出,刘瑾等太监心中顿时大骇。
天花在古籍中并没有记载,大概是在东汉时期传入华夏。
据史书记载,东汉伏波将军马援曾南征交趾,抓获了大批俘虏。没多久,俘虏中出现的天花就开始流行开来。
因天花感染者在发病时全身都会布满红疹,然后结痂,最后会在脸上留下永久性的瘢痕,甚至直接导致死亡。
由于这种疾病是由战场上的俘虏带来,所以最初称为“虏疮”。
人一旦感染上天花,除了依靠自身免疫力和缓解症状的药物之外,没有方法可以根治。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也会因为全身红疹留下疤痕,“天花”因此得名。
正是天花具有传染性强、致死率高的特点,重型天花病死率约为25.5%,故而世人一直是闻“天花”色变。
却是谁都没有想到,如此恶毒的传染病竟然出现在皇宫大内中,而今更是有可能会危及到皇帝的性命。
“天花?好端端的,皇宫之内怎么会突然出现天花?”朱祐樘隐隐觉得事情有点古怪,当即便认真地质问。
崔太医咽了咽吐沫,却是硬着头皮回应:“臣不晓得天花是从何处而来,只是这种病可以通过人畜传染,简直是防不胜防!”
“按一贯的惯性,皇宫遇到天花该如何应对?”朱祐樘知道眼前的太医解除不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便缓和语气进行询问。
崔太医对这个事情自然是知晓,便如实回答:“所有人员都勒令暂时呆在自己的居所,减少人员间的流动。若是发现新病例即刻进行隔离,同时安排人员进行消毒,而宫内还得设置一个临时的医治室……”
“既然如此,先按以往的章程进行办理!”朱祐樘知道古人的经验值得采用,扭过头望向刘瑾:“传朕的口谕,各所要勤通气,多用肥皂洗手,别人的衣服不许乱穿!”
刘瑾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当即恭恭敬敬地道:“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