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哥,牛!”
王煜看到陆松的审讯手段后,却是不由得生起了敬佩之意,同时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陆松的嘴角微微上扬,亦是想起了那段光辉岁月。
对这帮官员的德行自然早已经十分清楚,别看一个个都是满嘴忧国忧民和视死如归,但其实都是没胆气的伪君子。
西厂为何被文官集团如此厌恶,最终被迫只好关掉呢?
正是西厂压根不跟文官讲什么证据,论什么情理。
这帮文臣收受贿赂的手段可谓是千奇百怪,他们可以拿古董字画,亦可以巧立名目来收取好处,甚至拿冰儆和炭儆都是合理的收入,压根很难说得清楚。
只是西厂并不听文官这一套,不招认打到你招认为止。若是不给点颜色,谁会傻傻招认自己的罪行,都是上点刑法才能撬开这帮官员的嘴。
当然,用刑也是有技巧,有的官员有问题就要动刑,若是一眼看出对方并没有什么问题就没有必要打死了!
此次的案情其实十分的简单,叶富贵早已经在扬州那边打点好关系,由楚王将私盐运回来,而后这帮地方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一批私盐行销于武昌府及周围地区。
三日后,所有案情都已经尘埃落定。
武昌城的东市搭建了刑台,钦差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越亲自监斩。
胡松面对着围观的百姓,亦是宣布三人的罪行道:“湖广左布政使李清、湖广巡按姜洪、武昌知府孙弘纵容楚王伙同奸商叶富贵将私盐运于武昌行销,今本钦差已经查实,故对三位犯官行斩立决,以儆天下诸官!今后各地售盐,当销官盐、行官价……!”
“这哪是王砍头,分明是王青天啊!”
“咱们的盐价这么贵,就是这帮人搞的鬼!”
“可不是吗?如果他们都不贪,按朝廷的官价,咱们都吃好好过日子!”
……
武昌城的百姓看到王越要斩左布政使李清等官员,当即便从四面八方而来,同时纷纷进行称赞道。
湖广左布政使李清、湖广巡按姜洪和武昌知府孙弘身穿着囚服被押上刑台,湖广左布政使李清和武昌知府孙弘已经尿了裤子,而湖广巡按姜洪似乎不明白事情在哪里出了差错。
自己是堂堂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徐溥的得意门生,而今更是身居湖广巡按一要职,但在自己最为风光之时,毅然被一个谪居之人推到了断头台。
吉时到!
坐在案前的王越望着台上的三位犯罪,当即拿起一支令签朝着前面丢了下去。
这里早已经是围得里三重、外三重,可谓是水泄不通,毕竟是有人持旨来救,恐怕亦是无法闯下这里了。
一个监斩的辅官看到令箭落地,便是喊道:“斩!”
噗!
噗!
噗!
……
随着郐子杀的刀光闪过,从左到右,一道道鲜血直溅而起,湖广左布政使李清、湖广巡按姜洪和武昌知府孙弘的人头纷纷落地。
不管是李清还是孙弘在这里任职多年,不可能不知道楚王这点勾当,而姜洪虽然初来乍到,反倒是跟奸商叶富贵勾连最深的那个。
三位犯罪可以说是死有余辜,被斩头是一点都不冤。
“王青天!”
“王青天!”
“王青天!”
……
围观的百姓看到三位犯官被斩杀,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句,而后周围的百姓纷纷响应起来道。
一时间,声势直击九霄,在楚王宫养伤的楚王被吓得瑟瑟发抖,缺掉的门牙正指着东市的方向不知所云。
第一百零二章 万民送行,王越再诗
随着姜洪三人被问斩,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
至于楚王及相关人员的罪行,只需要按正常程序上报于朝廷,朝廷自然会对这些有罪之人进行处罚。
楚王贩运私盐、私自出城和意图谋害钦差三大罪,即便弘治不进行严惩,楚王朱均鈋的封号必定是要被剥夺了。
次日上午,前往扬州的官船已经准备妥当。
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王越自然还是得前往扬州,毕竟那里才是一切祸乱的根源。
王越此次是堂堂正正地离开,除了一直所伴随的钦差护队外,还有湖广方面已经安排一支卫队护航。
湖广巡抚衙门前,马匹已经准备妥当。
跟喜欢乘坐官轿的文官不同,王越自从在九边待过后,出门便更加不喜欢坐轿,而是喜欢骑马出行。
“出发啰!”
王煜受到王越的影响,从小的梦想并不是考取状元,而是能够成为一名少年将军,故而一直都是热衷着骑射,当即走在前头高举拳头道。
陆松等人的嘴角微微上扬,当即扬起马鞭随行。
他们终究是地地道道的武人,在看到王越这一路的所做所为后,不仅心里生起敬佩之意,而且对现在斩奸除恶的日子很满意。
这一路走来,虽然经历过艰辛,但终究是将那些有罪之人推上了断头台,让他们为自己贪墨行为负责。
尽管前面的扬州更要凶险,甚至情况比这里要复杂一百倍,但他们都相信王越定然能够带他们闯出一片天地。
至于盐事还有多少蛀虫,只要通通杀个干净,那么盐事自然便通畅,而他们则是可以向陛下交差了。
时间已经临近十一月,天气越发的寒冷。
一行人从武昌城的城门顺利出城,只是在策马来到码头的时候,却是突然间傻眼了。
“王公,我等给您送行了!”
“王公,请喝我们的送行酒!”
“王公,多谢您为我们除害,此去定要多多保重!”
……
在这个小小的码台上,这里竟然已经足足聚集数万百姓,后面还有不少百姓闻讯而来。在看到王越出现的时候,码头的百姓纷纷涌了过来,为首的几名老者纷纷带头表态道。
虽然这是一个让官场所厌恶的王砍头,但看到王越在武昌城的所作所为,大家清楚这是一位真正敢于为民做实事的好官。
现在得知王越要离开武昌前往扬州整理盐事,很多百姓当即自发而来,想要送一送这位肯干实事的王青天。
这……
王煜和胡军同样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浩大的场景,两人先是面面相觑,而后不可思议地望向涌过来的百姓。
陆松看到此情此景,只是想到王越这一路的所做所为,似乎真提承受得起这荆楚百姓的这份礼遇。
其他随从人员亦是多有感慨,只是看着一张张纯朴的脸庞,都是默默地扭头望向了已经赢得民心的王越。
王越看着此情此景,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眼眶不由得红了。
“王公,你是真正的好官,老身亦来为您送行了!”一个老太婆柱着拐杖而来,老泪溢满脸颊地喊道。
更多的百姓迎着王越这边走来,在王越斩杀武昌知府孙弘那个狗官之时,很多百姓积在心里的冤屈亦是释然了。
王越看到纷纷涌向自己的百姓,便带着大家从马背下来,心里的软柔处亦是被这份真情触碰到了。
不管是早前在九边杀鞑子,还是现在整顿盐事斩杀贪官污吏,他所求无非是让这华夏大地上的百姓能过得更好一些。
现在看着一张张饱经沧桑的脸,还有那一双双满是老茧的双手,却是觉得自己做得仍旧还不够好。
这里的百姓受到的苦太多,而像武昌知府孙弘这种贪官早就应该斩尽杀绝,而不是留着他们祸害至今。
“王公,这是我们荆楚的武昌酒,又名桂花烧,请品鉴!”一个老汉已经倒出一碗酒,显得热切地送到王越面前道。
其他的后生纷纷倒出酒香四溢的汉汾酒,而后将酒送到陆松等人的面前,亦是要表达他们的这一份情意。
他们不懂朝堂的争斗,但看到王越敢于杀贪官,那么他们知道王越不是同流合污的好官,自然是要前来为王越送行。
王越接过酒碗跟着众人还予一礼,当即便一饮而尽,醇酒的酒水入肠带来别样的滋味,便忍不住赞道:“果真是好酒!”
“王公,幸得你为荆楚百姓除盐害,请受我们一拜!”看到王越饮下送行酒,几个老汉带着百姓跪礼道。
王越抹掉嘴边的酒渍,急忙将为首的几位老者扶起,同时眼睛红润地望向跪在地上的百姓道:“若是此番下扬州不能平盐事,越便无颜再面荆楚父乡!若越能平盐事归来,望荆楚父亲再送越桂花烧,越要一醉方饮!”
此话一出,多愁善感的百姓不由得哭声一片。
他们都是辛勤劳作的普通人,虽然每斤盐上涨几十文钱看似不多,但他们都是一文钱恨不得掰开来花的人,此中的心酸又有谁能懂呢?
他们亦是希望盐价能够下来,同样表达过对盐价持续上涨不满,但他们百姓却是那般的微不足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帮贪官污吏伙同奸商鱼肉他们。
只是现在,终于是来了一个敢于为他们讨要公道的好官,一个给他们打保票的钦差,如何不让他们感动呢?
“我等荆楚百姓定备好酒,只等王公归来一醉方休!”几位老者面对王越这个约定,亦是认真地回应道。
天公作美,一直阴沉沉的天空突然落下了金灿灿的阳光。
码头上送行的百姓沐浴在阳光中,特别是听到王越刚刚的保证,心里不由得对盐价多了一份期待。
“越公,素闻你诗才惊世,今日我等前来送行,还请为我们荆楚父老题诗一首!”一个显得有些文化的老者凑过来,却是郑重地发出请求道。
王煜知道自己爷爷作诗惹出不少麻烦事,不说前几年因诗被朝廷下令谪居安陆,哪怕早前给胡大牛写的诗还被姜洪等官员上疏弹劾,不由得站出来制止道:“爷爷,请慎重!”
“大人,不可!”陆松知道王越刚刚斩杀了徐溥的得意门生姜洪,却是知道王越必定会受到朝堂更大的攻击,亦是想阻止王越道。
王越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越来越不利,只是迎着一双双期盼的目光,最终还是心软地道:“此情此景,自当为大家留诗一首!”
尽管他对杀鞑子和斩贪官是从不手软,但唯有这荆楚的百姓始终让他心硬不起来。
至于朝堂那些喜欢挑骨子的文臣如此攻击于他,他王越上不愧君,下不愧民,自当是要活得坦荡荡。
在得知王越肯题诗后,百姓当即便张罗出桌子和纸笔砚。
“酒来!”王越不愿意活成一个畏首畏尾之人,当即便大喝一声道。
一个年轻人当即倒送恭敬地送到王越手中,王越将酒一饮而尽,整个人仍旧还是那位上马能杀敌的老将军。
绝大部分百姓是不懂诗的,但他们都想看一看王越的才情。如果是好诗的话,若干年后,大概是有人知晓他们荆楚百姓为王越送行一事。
王越用衣袖抹掉胡须上的酒渍,抬头望了一眼周围的百姓,当即沙沙地写下一首诗。而后掷笔登船,在百姓的相送中,站在船头朝着扬州而去。
盐事瑟瑟今未决,荆楚百姓食盐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