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曼单于干涩的嘴唇动了动,泛红着眼,对着其他匈奴人下令道。
……
东胡。
作为燕国以北,与匈奴接壤的地方,东胡人与其他游牧名族,都有些许不同,一方面是游牧而居,与匈奴、肃慎的族人一样,另一方面,又看不起匈奴、肃慎等游牧名族,若说是归功于与中原往来,可东胡人,打心底自诩比中原人高贵。
也是这样,才导致东胡被所有邻居所不喜。
当年,林胡被赵武灵王击败,面对林胡那片辽阔的草原,东胡人心生贪婪,想要去抢,结果被胡服骑射后的赵武灵王痛揍一顿,随后,与燕国往来,东胡人又喜欢抢夺燕国商贾的财物,喜欢掳掠燕国的女子,最后被燕国大将秦开找到机会,痛揍一顿。
秦开,便是秦舞阳的祖父,当年在燕国,也是一个响当当的大将!
若是当初秦舞阳跟着荆轲,真的刺杀嬴政成功,那么就凭这祖孙二人的事迹,怕是往后百年,乃至更久,都会为人传诵,其后人,都会受人敬仰。
不过偏偏秦舞阳在优渥的士族之中,被养成一纨绔子弟,更巧合的是,燕国士人、燕国官吏,这些人为了迎合秦开,秦舞阳哪怕是杀人,都会被世人所吹捧。
最终秦舞阳那被吹出来的名望,不仅仅影响到燕丹、荆轲,更导致秦国提前派兵攻打燕国,从这点来看,燕国那么快灭亡,秦开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丝丝原因。
此刻。
随着夜色渐渐落幕,白衍看着手中秦剑,手指抚摸着剑身上的‘白衍’二字。
湛卢并未被白衍带来,出征异域他乡,随时都会有意外,湛卢是中原自古以来的名剑,其剑身背后的意义非凡,放在中原,要远比带来漠北好。
不过让白衍没想到的是,阔别多年的佩剑,居然会有一日,再次回到自己手中。
“大良造!大良造此前果然说得没错,匈奴一路追来,已经抵达这条河水的下游!”
季恒从远处带着一名将士来到白衍身旁,一脸兴奋的对白衍说道。
一旁的秦绥神情一怔,随后转头看向白衍。
全都在白衍的意料之内,就连匈奴什么时候抵达,速度几何,临近夜幕时会选择在何处休整,丝毫没有毫无偏差,这种感觉就像是所有匈奴人,全都在按照白衍的命令行动,有时候秦绥想到这里,都忍不住打个寒颤,这种在战场上被人看穿的事情,有时候比死亡更可怕。
“此前吾等渡过河水,匈奴定会派人继续追寻足迹,待匈奴发现吾等绕至上游,来往有三个时辰,足够!”
白衍看向秦绥。
“匈奴整日赶路,夜幕下,定会在河水旁休整,让马儿饮水,准备食物!告诉将士们,等会冲杀匈奴,必先惊扰马儿,使匈奴大乱,没有马儿的匈奴人,便是任人宰割!”
白衍开口嘱咐道,一路来到这里,其中的路线都是精挑细选,不仅仅会让匈奴人产生错觉,认为秦人慌不择路,迷路一般,另一个原因也是给匈奴人定下心。
因为这条路,匈奴人曾经暗地里查过,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在得到冒顿的记忆后,白衍不仅知道匈奴很多隐秘的事情,就连匈奴人的习性,头曼单于的性格特点,决断习惯,全都一清二楚。
冒顿绝对不是庸人,恰恰相反,冒顿是匈奴千百年来,最厉害的一个天才,与生俱来的天赋,以及早熟的心性,让冒顿远超乎其父头曼。
或许头曼单于直至今日都不知道,连他都忌惮的东胡,他的儿子冒顿,早已经有属于自己的办法。
“诺!”
秦绥点点头,对着白衍拱手后,便转身下去嘱咐。
白衍看着秦绥离开,在季恒与其他将士的目光中,缓缓收起佩剑,眼神望向河水。
如今在这远离中原的北方之地,白衍既不是昔日赵国威风凛凛的赵武灵王,那位赵国雄主,也不是曾经到东胡为质,后逃回燕国的燕大将秦开。
然而不管面对匈奴还是东胡,白衍也有着自己的办法。
片刻后。
随着秦绥过来禀报,白衍收回目光,从将士手中接过马绳,翻身上马,统领着所有铁鹰将士,浩浩荡荡的朝着下游赶去。
第七百三十三章:头曼单于之死
河水下游。
正当匈奴人安营之时,一个个忙碌着食物之际,突然便隐约听到动静,起初所有人都还以为是错觉,然而随着声音逐渐变大,所有人不由得纷纷抬头,看向四周。
头曼单于也在这时候,抬起疲惫的双眼,看向北方。
忽然间,当远处的山丘之上,突然出现浩浩荡荡的人影时,看到那数不清的人影从山丘上潮涌般的涌来,头曼单于看到这一幕,瞬间瞳孔一缩,少许疲倦的脸颊上,刹那间便苍白起来。
“不好,单于,是秦人!是秦国铁骑!”
坞靥迩与其他小首领见状,全都一脸惊慌失措起来,恐惧瞬间弥漫众人的眼底。
当看着整个宽广的营地,所有匈奴人因为秦人的到来而慌乱成一团,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朝着河水旁跑去,推让、倒地、踩踏的身影,随处可见,这一刻,一个个匈奴首领眼神尽是绝望。
游牧民族的特点,让匈奴人逞强好斗,但也注定无法像中原那般,有着近乎于细致的规定。
面对像眼下这种突发情况,匈奴人的弱点便突显出来。
“单于,快走!我们被埋伏了!”
一个首领的声音浮现,其他首领纷纷反应过来,带领亲信保护头曼单于,几名亲信更是把少数仅有为带去饮水的马儿抢过来,带过来给头曼单于。
“杀!!!”
“杀!!”
然而随着浩浩荡荡的啸杀声,蜂拥而来的秦军铁骑,在飞驰之间,几乎不过一会,便杀到匈奴营地。
无数由秦弩发射的箭矢漫天落下,对比毫无准备的匈奴人,本就由铁鹰将士组成的铁骑精锐,杀到营地后,几乎闪过便是一个匈奴人惨死倒地。
另一边,伴随着烟雾缭绕,在一名名秦军将士手中,一些火把干草,全都被丢到河畔马群之中,驱赶战马的将士,也有不小心被匈奴人持弯弓射杀倒地。
然而随着其他铁鹰将士把一个又一个马儿驱赶离开,无数奔跑的匈奴人绝望看着,却这么都赶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被惊扰的马群,飞快的往下游跑去。
很多匈奴人仗着身强力壮,想要赤手空拳的追赶那些驱马的铁鹰将士,将其拉下马背后杀死,夺马反抗,然而直到靠近之后匈奴人才发现,眼前这些秦骑,不管是马术,还是骑射,甚至是力量,都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本以为上万匈奴人在失去挚爱亲人之后,满腔复仇之心足以吞并任何敌人,然而此刻这些失去战马的匈奴人才发现,他们这次的敌人,似乎是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接触过的恐怖对手。
秦国数百万人,年复一年的筛选、训练,最终挑选出来的不过三千人,这近乎苛刻到极致的要求,造就出来的,也是一支强到难以匹敌的士卒。
秦骑之下,长戈利剑,战马飞驰,啸杀声四起,一名名身穿秦军黑甲的将士,不断砍杀着匈奴人,那锋利的武器挥舞间,一个又一个匈奴人倒地惨死。
更让匈奴人绝望的是,比起失去战马后,陷入的绝境,他们的部落首领,不仅仅没有率领他们拼死反抗,反而是找到马儿后,率先逃难。
这让被屠族而失去亲人的所有匈奴人,全都赤红着眼,绝望的看着这一幕,恐慌的看着那些部落首领骑马逃跑。
面对密密麻麻的秦国铁骑,在无数啸杀声中,黑压压一片的匈奴人,全都被拥挤在一起,当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部落首领逃跑离开,这时候一些中年匈奴人方才记得。
似乎……那些逃跑的首领,他们的家人,如今都安然无恙,全都在月氏!
只有他们这些人,其亲人,全都被秦人杀死!
也不知道是谁,看着秦军屠杀,率先朝着那些部落首领跑去,也不知道是逃跑,还是要去追杀,但终归随着这样的举动,引发的效果便是越来越多的匈奴人,全都跟着逃跑,最终形成逃跑人潮,溃逃之势,再难抑制。
或许匈奴人是想逃跑不假,但这不代表匈奴人没脑子,不怕死。
“杀!!!”
少许满腔仇恨的匈奴人,在无力抵抗秦军后,纷纷惨死倒地,在匈奴人溃逃后,没有后续其他匈奴人的阻拦,秦军气势大涨,从骑马与匈奴人厮杀,最终演变为一边倒的屠杀。
没有团结一起,反而溃败慌逃的匈奴人,在没有战马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阻拦秦军将士屠杀的脚步。
白衍在秦军将士之中,挥剑砍杀一名匈奴人后,望见头曼单于骑马逃跑的身影。
看到这一幕,白衍驾驭战马,带着季恒与其他将士,不顾其他落单的匈奴人,径直朝着头曼单于追杀而去。
“杀死头曼单于者!吾赏百金!”
白衍不仅自己追杀,更是高举佩剑,一边骑马,一边高声大喊。
百金!
这别说铁鹰将士一个个听到,呼吸都瞬间急促起来,就是季恒喉结都动了动,看向远逃的头曼单于,眼神满是灼热。
“杀!!!”
“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就一边倒的局势,只要听到白衍话的铁鹰锐士,全都用力踢着胯下战马,拼尽全力的朝着头曼单于追杀而去。
战场上。
一万余匈奴人看似很多,但本就仅是三比一的人数,如今又是在不断逃跑,不管是西边,还是往下游,亦或者跳入河水之中,疯狂的逃跑。
三千铁鹰将士踏过之地,基本匈奴人没有活口。
在这本该是匈奴要安营渡夜的地方,秦军铁骑与匈奴人交战,不过是一刻,剩下的半个时辰,全都是铁鹰将士在追杀匈奴人。
而就在河水下游,一直逃跑的匈奴人,战马再也经受不住,不断翻滚,其余人也被铁鹰将士团团围住。
头曼单于、坞靥迩这些首领胯下的战马,本就奔波一整日,后面又未曾饮水,面对一直修养的秦军将士,其战马又是上郡所供的好马,自然是难以逃脱。
夜幕之下。
天色已经无法看清远方,但静距离之下,不管是白衍,还是头曼单于,都能看到对方。
这一次,与当初在云中的时候不同,面对溃败,面对重赏之下的秦军将士,头曼单于一行人,根本无法说话,便被秦军将士不断砍杀过来。
面对凶勇的秦军将士,头曼单于与其他人一样,都知道这一次在劫难逃。
而同样的,他们都知道,白衍不会放过他们!
头曼单于看向白衍一眼时,似乎是不甘,昏暗之下,拼着被砍伤,手持弯刀逼退一名铁鹰将士,使其不得不翻身下马。
趁着这个空挡,头曼单于目光看向白衍的瞬间,便被一根箭矢刺入身体,紧接着便是两根三根……
全身的力量伴随着鲜血,而逐渐流空,身体泛冷之际,弯刀掉落地上,头曼单于在昏暗的天色下,眼神远远的看着白衍,似不甘,似憎恨,然而最终,随着一抹思念浮现,一息后,双眼之中,尽是悔恨。
或许在当年那个冬季。
他们匈奴人,就不该答应那个秦国官员的话,不该在那个冬季,与月氏南下,去入侵秦国。
似乎是想到以往部落族人游牧狩猎的场景,似乎是想到以往自己统治匈奴部落的时光,头曼单于天旋地转间,最终从战马上衰落下去,成为一具尸体。
“大良造!”
铁鹰将士把头曼单于的头颅砍下来,拿给白衍。
白衍看到头颅,随着脑海内一个又一个信息涌入,有些眩晕,许久方才平复。
“让此战受伤的将士,待这颗头颅南下,抵达雁门后,让杨郡守帮忙安排人,送去上郡高奴!放置在当年那些阵亡将士的坟前!”
白衍看着头曼单于那血淋淋的人头,目光浮现一抹思念,轻声开口。
听到白衍的话,不仅仅是季恒,就是四周其他的骑马铁鹰将士,脑海里全都想到,当年在上郡发生的战事。
那一战,白衍统领麾下将士,死守高奴不退,让月氏与匈奴十五万人不敢绕过高奴而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