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进入正堂的白衍,此时,连吕公内心,都开始复杂起来,有些迷茫。
正堂内。
随着酒菜备好之后,侍女退去,白衍在正上方,拿着酒爵,不断与吕公等人敬酒交谈。
吕公一边与白衍饮酒,一边看着长子吕泽以及次子吕释之,对白衍交谈的言论越来越多,这一次,吕公没有再阻止。
回想方才长子以及次子一脸失神的模样,吕公清楚,从古至今,士人都把目光放在诸侯之间,酒后豪言、腹中才学、意气风发之说,也都围绕着中原之论,从未有人像白衍这般,目之所及,乃是天下,以及天下之外,更是有千秋之论。
仿佛,天下人都在看着一块诸侯之地,而白衍的目光,却是看着整个天下。
这巨大的差距下,让长子、次子对白衍愈发好奇,愈发有着与白衍畅谈交流的念想。
此时。
看着吕泽与白衍交谈,吕释之已经插不上嘴,听着吕泽说着秦国一统天下的弊端,而白衍却用天下一统,南并百越,北纳草原之说,并且越说越多,不少地方别说吕泽,就是吕公都鲜有听闻。
随着吕泽话越来越少,更多的都是听白衍在说,吕公没有开口,并且吕公自己也听得津津有味,很多时候,即使是吕公,一想到白衍言语中描绘的场景,思索后也都不由得点点头。
不过不经意间,吕公突然发现女儿吕雉,此时也望向不断与吕泽交谈的白衍,看着女儿美眸闪烁,目不转睛的模样,吕公转头看向白衍,随即想到什么,有些担心。
在咸阳之时,吕公便听说,白衍已经奉秦王嬴政的命令,娶田鼎之女为妻。
对于那田鼎之女,昔日在单父时,吕公便听闻过此女在齐国的美名,更听闻齐国无数士族子弟,乃至赵燕魏楚,各诸国之公子,都纷纷表露想要娶此女为妻之心。
若是昔日在河畔,女儿若是有念想,或许还有机会,而眼下……
吕公叹口气。
……
次日。
在洛阴的府邸内,白衍醒来,看着一早便要告别的吕公、吕泽等人,这一次白衍没有再做挽留。
一路送吕公、吕泽等人来到府邸大门,看着眼神不复昨日那般冷漠、抗拒的吕泽,白衍眼下,并没有着急说出招揽之言。
昨日酒宴上的话,已经让吕泽记在心里,剩下的,便要看看吕泽自己的选择。
对白衍而言,就如同曾经心里所想的那般,吕公一家与张氏张良一族不一样,五世相韩的张氏,注定与秦国是死敌,而反之不管是吕公,还是吕泽,与秦国都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死仇,即使白衍与吕公、吕泽日后都不再相见,那也不妨碍白衍把一统的观念,告知吕公、吕泽。
“武烈君止步,后会有期!”
吕公在吕雉的陪同下,转头看向白衍拱手打礼道,示意白衍不必再送。
“武烈君止步!后会有期!”
吕泽、吕释之看着相送的白衍,连忙拱手打礼,而这一次,兄弟二人看向白衍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
即使白衍是秦国武烈君,即使明知道白衍是秦王嬴政的宠臣,但这并不妨碍兄弟二人对白衍心生敬佩,不管白衍的念头是否可行,就白衍的志向而言,就足以让兄弟二人心生敬意。
在没有接近白衍,兄弟二人更多的,还是对白衍才能的忌惮,更多的还是对立的身份,持有警惕,而接触白衍后,兄弟二人这才发现,白衍也是一个大义之人,并且胸怀之义,不下任何一个人。
一番交谈下来,他们二人也终于明白,为何白衍会在上郡高奴、阏与、雁门、大梁,都会上书,请求嬴政赐粮。
回想昔日与好友饮酒时,不乏一些好友还曾言,那些都是荒谬之言,虚假之语,就连雁门处理掠卖一事,也都是白衍排除异己,诛杀他人的手段,秦国也不乏有官员上书谏言。
如今想起昔日好友之言,二人都忍不住苦笑。
“一路好走!日后若是二位君子,再来咸阳,白衍定再设酒宴,宴请二位君子!”
白衍看着对着吕公还礼后,看向吕泽、吕释之,满是亲近的说道,似乎很期待,下一次能相聚痛饮一番。
吕泽、吕释之听到白衍的话,想到此前在咸阳,封君获赏的白衍,勒令府邸仆从谢绝所有访客,并且不养任何一名门客。
如今面对白衍的邀请,一时间,别说吕释之,就是吕泽都颇有一股冲动,恨不得把一腔热血,报答白衍这份重视。
好在想到嬴政,想到昔日好友,兄弟二人这才忍下来。
“吾等二人,定然不辞!”
吕泽没有再多做言语,心中的感激记住就好,随后看向白衍一眼,彼此点头后,便转身跟着父亲一起离开府邸。
白衍看着吕公、吕泽等人的离开,当看到身穿布衣的吕雉,回头看过来的眼神时,忍不住笑着点点头,随后目送几人离开。
“将军,那吕泽是何人?”
喾站在白衍身旁,看着吕公几人离去的背影,终于能够问出心底的话。
昨日之时,喾便很好奇,为何白衍要如此重视那吕泽,甚至亲自设宴,宴请交谈,这份待遇,喾跟在白衍身旁那么久,都少有见到几人能有。
“吕泽,是一能人!”
白衍听着喾的话,轻声说道。
后世之中,冯劫族兄冯毋择,以及王翦孙子、王贲之子的王离,李斯之子李由,还有杨氏一族的杨熊,全都败在吕泽手中,而没有记载的秦国将军,只会有更多。
“备马,既然他们走了,我们也立即动身,赶往雁门!”
白衍转头对喾吩咐道。
“诺!”
喾点点头,随后便离开,去准备马车。
片刻后,当白衍换好衣物之后,拿起名剑湛卢,便看到牤急匆匆的走来。
“将军,这是吾母、吾妻,一早起来为将军准备的!”
牤来到白衍面前,抱着一个裹布,打开后,里面全都是一些带着肉馅的粟饼。
此刻牤也有些不好意思,昨日白衍答应春耕后,让一些不怕死的人去雁门入伍,故而牤在酒宴后,在夜里便回去自己府邸与母亲交代一声,不曾想母亲与妻子得知白衍回洛阴,就想做饭给白衍吃,听说白衍有客这才作罢。
随后又嘱咐牤,一早回府邸,给将军带些吃的。
饶是牤的脸皮,都有些担心,将军会不会不喜欢吃这些粟饼。
“走!出发去雁门!”
白衍佩戴好湛卢,抬手从牤怀里拿起一块粟饼,感觉到上面的温度,咬一口吃起来,一边朝外走去,一边开口说道。
“诺!”
牤闻言,连忙点头,憨笑着收起包裹,跟在白衍身后离开。
第六百五十三章:莺氏见到岑晴,白衍归来的消息
善无城,雁门郡的郡治之都。
作为中原以北,连接代地、云中的地方,雁门本就坐拥绝佳的地理位置,早在李牧执掌雁门时期,中原商贾都喜欢前来雁门,与北方草原游牧商贾交易,而如今有白衍在的雁门郡,远比李牧时期,更受商贾欢迎。
其一便是白衍与李牧一样,对北方草原都有足够的威慑,互相交易之时,北方那些游牧部落不敢翻脸抢夺财物,甚至杀人,这对中原商贾而言,比任何事情都要看得重,毕竟想挣钱,也想有命花。
其次,白衍比李牧,管理雁门更为彻底、妥善,从昔日掠卖之事便能看出,昔日赵地的士族之间,为了财物,到底有多丧心病狂,而比起其他郡县,雁门郡上百士族被白衍处决之后,对商贾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来往城邑之间,也完全不需要像曾经那般,还要向当地的士族交钱。
如此种种,这也造就楚地、魏地、韩地,乃至齐地,甚至是不少燕地的商贾,都喜欢前来雁门。
对于出韩魏楚的商贾而言还好,雁门便在以北。
但对于齐地来说,比起北边的商贾,前来雁门,则需要多走挺远的道路。
而燕地的商贾最为令人咂舌,明明商贾就在北边,可不少燕地的商贾,宁愿放弃在上古与东胡交易,也要通过代地,前来雁门。
或许这也印证一句话,商人,比起贪图方便,更注重行商环境。
善无城内。
比起四年前旱灾之时,如今到处都是城外乡亭的百姓,进入城内的场景,而城里的大街小巷,更是无比热闹,人山人海间来往不绝,车水马龙之中,不乏诸多带着孩童的妇人,在街上置办家中所需。
望着这副场景,谁都无法将其与四年前,十室九空,路有白骨的一幕幕,联想在一起。
一辆马车行驶在街道上,由于行人太多,即便是有奴仆、侍女在马车前,提醒行人让路,但马车行驶的速度,依旧十分缓慢。
许久,马车方才在一间酒楼前,缓缓停下来。
“小主,到了!”
马车前,莺氏连忙下车,随后拿着凳子,放在地上,但刚看到碑姬从马车内出来,莺氏便指着一旁的巨大酒楼,对着碑姬说道。
“小主,吾去打听过了!就是这间酒楼!昔日白衍将军在善无宴客之时,都喜欢前来这酒楼之中,听闻里面有个名叫兮儿的女子,与白衍将军关系匪浅!”
莺氏看着碑姬下马车,便在身旁,为碑姬引路。
这一路走来,即使是莺氏,都忍不住感叹,比起沿途绝大多数地方,雁门的城邑,要远比想象之中热闹得多,特别是这善无城,与莺氏三四年前听到的,在心里的印象,完全是天差地别。
而这酒楼,也是莺氏好不容易在一个小商贩那里打听到的,不过此时莺氏也担心,能不能见到那兮儿姑娘,毕竟她都能打听到,这也意味着,城内的士族权贵,以及商贾,还有其他地方前来雁门的子弟,自然也都知道。
想起那小商贩一脸感慨的说,每日都有无数人,前来这酒楼饮酒,而想与兮儿混个熟脸之人,更是数都数不过来,那些人全都想着能与郡尉结识。
想到小商贩那感慨间,眼中满是钦佩的模样,莺氏看向碑姬,她此时也不知道碑姬等会能不能见到那兮儿。
“走!”
碑姬听到莺氏的话,点点头,随后便朝着酒楼走去。
酒楼内。
酒楼的小二看到碑姬与莺氏到来,身旁并无男子,有些意外。
“宾客几位?”
意外归意外,小二也热情的上前,开口说道。
看着碑姬那楚楚动人的模样,小二也在心里猜测,或许不久后就会有男子前来,这女子应当是提前为其他男子定雅间。
想到这里,小二也在感慨,如此美人,该放在家中好生供着养着才是,居然指使女子行事,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才做得出来啊!
至少在酒楼,见过无数达官权贵,士族子弟,小二全都没有见过。
“兮儿姑娘可在?”
碑姬没有说去饮酒,而是询问兮儿姑娘,如今可在酒楼内。
小二听闻碑姬想要见兮儿,忍不住疑惑的看向碑姬与莺氏,当看到碑姬从袖袋中,取出一些钱财交给自己,小二却是不敢拿。
“吾去看看兮儿姑娘在不在,敢问宾客如何称呼?”
小二不敢拿钱,弯腰对着碑姬询问道。
若是酒楼中的其他女子,例如很多熟客前来,或者士族子弟、商贾想要那个女子作陪,小二都会安排,赠与的赏钱拿了也就拿了,不会有什么事。
但涉及兮儿姑娘,小二可就没这个胆子,兮儿姑娘与郡尉有关系,他可不敢私自做主,特别是方才他还听闻,有商贾说郡尉似乎因功,被封为大上造,武烈君。
“碑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