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秦国那么多年,经历那么多事情,白衍早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对于隗状的来意,白衍清楚,所以无需隗状开口。
隗状毕竟是秦国丞相,地位高、资历老,让隗状主动在他这个晚辈面前开口,多有不妥。
“呵呵呵~!白将军有心,隗状在此,多谢白将军!”
隗状先是笑了笑,随后抬起手,对着白衍打礼道,并没有推辞。
白衍与隗状寒暄两句后,正准备让隗状进营帐内,这时候就看到远处尸埕跟着一名将领以及一名秦卒过来,那名将领十分眼生,想必应当是护送隗状去齐国的将领。
多半是隗状想要见一见尸埕,此前在咸阳王宫时,隗状与李斯给他的竹简中,第一个名字,便是尸埕,尸埕背后代表的,除去人脉遍地的尸家外,便是还有一支数量不小的士人。
然而眼下。
见到尸埕,白衍心中便有些怨念,若非尸埕的帮助,大伯如今怎会在大梁。
然而尸埕的身份名望,以及是恩师田瑾的挚友,还有魏老哪里的书信,吴高的话,外加上尸埕也是李斯、隗状十分重视的人。
这种总原因,都让白衍不可能真把尸埕如何。
“将军,将军!!!”
正当白衍准备打礼之时,隗状、尸埕都尚未来得及开口,就看到远处一个骑马狂奔的士卒,在营地内急匆匆的朝白衍这里赶来,马儿尚未停下,士卒便迫不及待的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几下,差点没倒在地上,幸好还是稳住身子。
士卒的这副模样,不仅仅是白衍,就是隗状、尸埕,以及昝寿、于奉等将领,也都纷纷意识到,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这士卒也不会如此慌张。
“将军,魏王,魏王把秦使,绑在大梁城门外,在众目睽睽下,施以酷刑!”
士卒对着白衍辑礼禀报道,呼吸急促,眼神满是惊恐。
“什么?”
“酷刑??”
别说其他将军、将领听到士卒的话,一脸错愕的看着士卒,就是昝寿、仲右二人,都一脸震惊,随后满是惊慌起来。
尸埕更是老脸满是苍白,不可置信的摇摇头。
一旁的隗状,显然也已经知晓,秦使是何人,毕竟隗状本想见一见,后面得知去大梁方才作罢,此时听到士卒的话,隗状也愣在原地。
“走!”
白衍看着禀报的士卒,顾不得其他,连忙走到方才的战马旁,翻身上马,带着牤等人,便直接朝着大梁城方向赶去。
昝寿、仲右以及其他将领,乃至回过神的尸埕,以及隗状,也全都纷纷跟上白衍,从其他士卒哪里要来战马,骑马跟着白衍一同前往大梁城门的方向,似乎所有人都不相信魏王假居然如此大胆。
片刻后。
在数万边骑之中,白衍与众多将领,从将士之中,缓缓行驶而出,来到边骑大军最前面。
“将军!”
杨彦、虞和、惠普等边骑将领,见到白衍到来,一脸担忧的看向白衍,对着白衍打礼,而就在他们身前远处的大梁城头上,人群涌动,魏国旗帜下,密密麻麻的魏国士卒,正在来来往往的走动,无数弓弩纷纷对着城外边骑这个方向。
而就在高耸的城头下,紧闭的城门外,一个人巨大的木桩不知何时插立在地上,一个人被绑着,两个魁梧壮硕的男子,正在用粗鞭拷打着,另外两人,时不时似乎还用什么强行往其嘴里塞东西。
“这……”
尸埕骑着战马,一大把年纪的他,此刻远远便看到,那被绑着的人,赫然正是白衍的大伯,刹那间,尸埕脸颊上变得惨白,老浊的双眼,满是绝望。
尸埕恨不得亲自去问问魏王假,魏王假是疯了吗?居然在这时候,如此对待秦使,并且这人,还是白衍的血亲族人!
原本白衍水淹大梁,是没有名分的。
恍惚间。
尸埕的身子都有些摇摇晃晃,几乎坠落战马,恍惚间,尸埕似哭似笑的发出声音,摇摇头,慢慢闭上眼睛。
“将军,末将愿意率领将士,前去救人!”
宴茂这时候,一双腿缓缓动了动马镫,战马往前走两步后,宴茂驾驭着战马来到白衍面前,拱手对着白衍说道。
“将军,末将亦愿前往救人!”
“将军,末将请令,让末将前去,定能救人归来!”
见到宴茂的举动,不管是其他铁骑将领,还是边骑将领虞和、惠普等人,纷纷都对着白衍拱手请令。
这一刻,所有人纷纷都看向白衍。
宴茂、惠普等人与于奉、虞鲁等人的区别,这一刻能明显的区分出来,等当于奉、虞鲁等人,也准备开口表态,愿意领兵去救人的时候,却看见白衍摇头。
“城头上全是魏卒,救人,便是送死……”
白衍说到这里,突然发现大梁的城门突然缓缓打开,几名宦官突然带着一辆木推车,急匆匆的跑出来。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随后所有人便看到,那些宦官把白衍大伯从木棍上接下来,随后绑在木拖车上后,做好一切后,便驱赶马儿拖着木拖车,朝着秦军大营这里送来。
魏国似乎准备放人归来?
宴茂看到这一幕,脸上那刀疤旁,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大梁城,转过头,示意一个亲信骑马上去接人。
顿时宴茂身旁的一个将士,连忙骑着马,朝着大梁城城头驾马赶去,许久后骑马到木拖车旁,方才调转战马,驱赶木拖车返回边骑大营这边。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即便是昝寿、仲右有所准备,然而等木拖车回来时,亲眼看到白衍大伯的模样,都依旧忍不住露出不敢相信的眼神。
只见木拖车上的大伯,已经奄奄一息,浑身都是血迹伤口,那些伤口似乎都像是被什么撕咬过的,一边耳朵,两只手掌都已经不见踪影,只有绑着的布在伤口上渗着黑褐色的血,更让人惊恐的是,在其嘴上,满嘴都满是犬类的排泄物。
再往下看,除了满是伤口的上半身外,下体处居然也有血迹,而两条腿似乎都已经被打断。
昝寿、仲右见到当初拦他们下来的白衍亲伯,如今落得如此下场,脑海里一片空白,这还能救活吗?恐怕救活之后,日后也是一个不能走,也没有手的人,还有那下体……
想到两日前,是他们二人,让其去大梁,一时间,二人都忍不住满是愧疚的看向白衍一眼,感觉是他们害了白衍的亲伯一般。
“将军,魏王欺人太甚!”
“魏王此举不仅是在辱将军,亦是在羞辱秦国!”
于奉、虞鲁等一众将军,看着白衍亲伯的模样后,都忍不住义愤填膺的看向白衍,要知道这男子可是将军的亲伯,此行更是以使臣的身份,前往大梁。
魏王假的举动,已经远远超出一般的羞辱,不仅是羞辱将军,更是在羞辱秦国!
木拖车旁。
白衍骑着战马,都能闻到大伯嘴里那恶臭味,看着大伯凄惨的模样,白衍目光满是复杂,大伯若是不贪婪的话,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从小的时候,就仗着祖父偏心以及兄长的身份,喜欢占便宜,到后面不管是明里暗里,都想坑掉父母手里的钱财,再到后面偷走他的钱财与马儿,最终更是贪婪的想争夺功劳。
虽然不知道大伯在大梁城内,到底经历什么,但大伯这副模样,显然是被折磨过的,这算是报应吗?
听着四周其他将军愤慨之言,白衍心中满是复杂。
“凿渠放水!”
白衍望着远处的大梁城,轻声下令道,在转身离开前,看了失魂落魄的尸埕一眼,方才继续离去。
“诺!”
宴茂对着白衍接令道,看着白衍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向大梁城,宴茂的眼神,逐渐露出凶狠的目光。
隗状望着这一幕,也看向大梁城,他也没想到,白衍亲伯出使大梁后,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第五百一十六章:水淹大梁,攻楚伊始
“放水了!!”
“真的放水了!!!”
“快去看看!”
秦军营地内,随着无数秦字黑旗飘舞,不管是站岗巡视的秦国士卒,还是营地内操练的士卒,远远就看到远方燃起的篝火,谁都清楚那篝火燃烧起来,是什么意思。
顿时间,不管是秦军士卒,还是将领,全都神情一禀。
从小到大,每年汛期之时,所有人都经历过暴雨,也见过涨洪水,然而用洪水来攻打其他城邑,别说入伍的士卒,就是很多老卒、将领,都从未见过。
故而眼下,所有将领都纷纷朝着营地外那挖掘的水渠走去,密密麻麻的秦国士卒也蜂拥其后,所有人都想一睹洪水攻城,是何场景。
大梁城外。
沿着沟渠、山峰的竖立篝火,五至十里一处,最远不会超过十里之地,而每个篝火旁,都有斥候营的将士看守,一直在北方镇守边疆的将士,要远比南方的士卒乃至将领,都要更有体会篝火的重要性,也更有经验。
故而几乎在一个篝火燃起的瞬间,狼烟升起,五至十里内的下一个篝火,不到片刻,便会随之燃起,其速度要远超南边士卒的想象。
半个时辰,距离大梁最近的鸿沟水,是最先到来的。
远远的,所有走出秦军大营的士卒,方才没走多远,就看到一股不算高的洪水,以并不迅疾的速度,朝着大梁城蔓延而去。
“那么小的水,能淹大梁吗?”
“不知道啊!速度那么慢,吾感觉都能轻易跑在前面。”
“看水深,怕是都不及小腿,这就是一个孩童,都淹不死啊!”
所谓期待越高,失望也就越大,原本从挖掘渠道开始之时,秦军之中便传言着昔日白起水淹鄢城,导致鄢城之内,百姓与楚卒死伤三十五万,其中被淹死之人过半的事情。
所有人都以为,此番他们也将见到,前所未有的恐怖大水,把那大梁城坚固的城墙冲垮,让他们秦国士卒坐等魏国降秦。
结果,眼下所有人看到那‘洪水’,都忍不住傻眼,别说冲垮大梁城,就是一个孩童洗澡,怕都嫌弃水太浅。
“怎如何是好啊!”
“对啊!如此怕是无法淹掉大梁,吾等怕还是要攻城!”
“嘶,攻城,大梁城头如此多魏卒,若是攻城的话那……你们看,快看,快看!水涨了!!!”
喧嚷不绝,密密麻麻的秦国大军士卒之中,正当所有人议论纷纷,失望至极时,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的口,等其他秦卒站在高处望去之时,所有人都意外的发现,水似乎比方才要大一些,其中还伴随着一些浮木、枯叶、树枝。
不过这时候,对于到达膝盖左右的水高,所有人依旧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
然而紧接着。
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那冲去魏国大梁的洪水,肉眼可见的变高起来,水色也愈发浑浊。
这时候。
已经有些秦卒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越来越多的秦卒,也都开始安静下来。
五息、十息……,片刻后,当所有人看到洪水其速度,愈发湍急起来,这时候所有人都纷纷一脸错愕,安静的看着这一幕,若是这时候再让他们去那水流里面,水性不好之人,已经是不敢再有这念头。
再看着远处大梁城门处,随着城门紧闭,城门下也已经出现一个湍急的水流窝,很多树枝浮木,都被城墙拐角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