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那天开始,两个人就一起给老六叫早,一起陪着老六练功。
老六也就彻底没了睡懒觉的机会,每天天不亮便被叫起来,先打一套拳热热身,然后在王润儿的陪伴下,外练筋骨皮。接着在张寻真的指导下,内练一口气。
运动量非但没有如愿减少,反而比原先更大了。不过两大美女给他一个人当私教,让老六每天都动力满满,居然也坚持下来了。
唯一的不太和谐的,就是两位私教的关系。她俩都是体面人,虽然不会发生冲突,但总是有各种技术性的分歧。
双方在友好交流的过程中,总是时不时夹枪带棒,冷不丁就刺对方一下……
起先王润儿完全不是女道士的对手,但她有一股子韧劲儿,怎么刺激都不会破防。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张寻真的攻击方式,渐渐的甚至能跟她有来有回了。
这一天,两人又针对哪路内家拳更适合殿下,发生了争执。
先是张寻真向朱桢演示了一套龙虎山的内家拳。
该说不说,这女坤道居然也有一手好功夫,打起内家拳来那叫一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光看着就让人很享受。
素来温柔安静的王润儿,却不客气的点评说,她练的是花架子。真正的内家拳不是这样打的。
说完便下场打了一套杨家祖传的内家拳,那叫一个刚柔并济,柔时如西山悬磬、水清河静,刚时似银瓶炸裂、翻汇倒海,杀气腾腾,令人胆寒!
果然与张寻真道法自然、无声无象的内家拳大不相同。
“好!”朱桢显然更喜欢王润儿这一挂。“漂亮!润儿真漂亮!”
王润儿便像吃了蜜一样,甜甜的笑了,丝毫没介意被他口花花。
“难道贫道就不漂亮了吗?”张寻真便伤心问道。
“不漂亮。”朱桢断然摇头。
“你……”张寻真差点破防。
“你是姑射仙子。”老六话锋一转。
“这还差不多……”张寻真又被他逗乐了。
“殿下不要被她唬住了,这种行伍中的拳法也配称内家拳?一点都不养生。”她又接着道:“以殿下的身份地位,当然要学我们正一道的先天拳,才能祛病强身,延年益寿啊。”
顿一顿,她又咯咯笑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它更多的妙处呢。”
“真的吗?我不信!”朱桢想说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知道了。不过当着润儿的面,他还是比较收敛的。
“胡说,我外公靠这套拳活到九十八!怎么就不养生了?”王润儿却柳眉一竖道:“再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练你们那种毫无阳刚之气的拳法呢?”
“那是因为贫道是女子,若是我大哥打出来,自然不一样了。”张寻真哼一声道:“倒是你,黄毛丫头的练这种男人才练的拳,当心练成络腮胡子、护心毛,将来找不到婆家。”
“你胡说!”王润儿气得直跺脚,拉开架势道:“来,咱们比划比划,手底下见真章!”
“还怕你不成?”张寻真也不怂,将道袍下来往腰间一缠,上场跟王润儿比划起来。
二女都身手了得,一时间你来我往,如穿花蝴蝶,看的老六眼花缭乱,大呼过瘾。
他一边吃着西瓜看比武,一边对胡显感叹道:“所以说,咱们男的就那么回事了,要说打拳,还得看女孩子。”
“别看她们身手了得,两个加起来打不过殿下一个。”胡显从专业的角度淡淡道:“从来只有一力降十会,没有一巧破千斤。”
“哎呀,表哥现在越来越像大舅,认真过了头。”老六无语道:“我要真跟她们打,赢了也是输了,懂吗?”
“赢了就是赢了,怎么会输呢?”胡显奇怪道。
“唉,所以说我是海王,你不是。”老六笑道。
……
日子就在这种紧张而悠闲,痛并快乐中一天天过去,转眼秋凉叶儿黄。
四哥也终于回南昌了,还给老六带了喜蛋。
其实七月十九,朱高炽就已经降生了。朱棣之所以拖到过了百岁才回来,是因为这孩子出生时难产,好容易保住性命,身子还一直很弱。要不是生在宫里,肯定就养不活了。
但就算有太医的全力救治,朱高炽也是在鬼门关来回走了好几遭。所以四哥只能一直在京里陪着老婆孩儿。
这会儿孩子情况稳定了,他这才赶紧回来。
哥俩见面之后,朱棣吓了一跳,老六整个人瘦了起码两圈。虽然还是很壮实,但已经跟胖不沾边。
老六也吓了一跳,四哥这才回去几个月,居然也瘦了两圈。
而且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他整个人沉稳了许多,还生出些忧郁的气质。
“看来,四哥这阵子过的很煎熬。”他不由心疼道:“当爹当妈真是太不容易了。”
朱棣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谢天谢地菩萨保佑,我回来前,孩子差不多已经好了。这样也就不会折磨你四嫂了……”
然后他表达了自己迟迟不归的歉意。为表歉意,四哥又保证等回京时,一定促成他和小姨子约会。
朱桢一听就嘿嘿乐了。一刹那他就想好了,那天该去哪,该干啥了。
第五四七章 被遗忘的人
“唉……”但跟四哥分开后,朱桢却又叹了口气。
这个盲婚哑嫁的年代,一般男人都是喜爱儿子胜过妻子的。但跟四哥说会儿话,就能明显感觉出,他对四嫂浓浓的爱,远超过对大侄子的爱。
四哥甚至对这个险些害死四嫂的孩子,带有一些敌意。动辄就恨恨说,‘孽子险些害我爱妻性命’,‘孽子害你嫂子受苦太多’之类。
“胖胖也是命苦,生下来就不招他爹待见。”老六倒是对素未谋面的胖侄子,生出一些怜惜。这可能就是胖子才会心疼胖子吧……虽然他现在已经不能称为胖,而是壮了。
“回头我得劝劝四哥,对那孩子好点儿。”他不只会心疼哥哥,还会心疼大侄儿。
“殿下跟哥哥们真是兄弟情深啊。”胡泉感叹道:“连侄子的事都操心。”
“哈哈哈,外甥随舅舅嘛。”朱桢今天心情大好,跟大舅开起玩笑道:“你跟二舅不也亲密无间?”
说着他突然愣了一下道:“说起二舅来,他还在春芳阁吗?”
“哎呀!”胡泉猛地一拍脑门,满脸羞愧道:“竟把他忘了个干净!”
“我艹……”老六瞠目结舌道:“他落在老鸨子手里多长时间了?”
“咱们来南昌没几天,他就进了春芳阁了。”胡泉顿感无地自容,自己这哥哥当的太不称职了。“后来为了找赵峥,跟阿芳说好了,两个月以后去接他的!”
“这都几个俩月了?”老六无语至极。
“这不后来忙起来,就把这茬忘了吗?真是忘得死死的。”胡泉自责道。
“你忘了不要紧,那边二舅就是铁杵,也要磨成针了吧?”老六担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他接回来啊!”
“哎哎,好。我这就去。”胡泉定了定神,慌里慌张就往外走。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从容镇定。
“把本王的太医也带上!”老六在他身后高声道:“还有本王的车驾,那里头宽敞,可以让他躺着……”
“好好。”胡泉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
倏的一声,胡泉便来到了春芳阁门口。
这会儿天色尚早,瓦舍里还没上客人,只有龟奴和粗使丫鬟在洒扫整理。
“这位爷,别急,姑娘们还没准备好。”门卫见他要往里闯,赶忙伸手阻拦。
“去你的!”胡泉一把将那两个门卫推进门里。
他也跟着进去,大声喊道:“老二老二,你还活着吧?!”
说着他便蹬蹬蹬几步窜上楼去,来到熟悉的包厢前,猛地把门推开,一股浓重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他心中更紧张了,忙定睛一看,就见胡帛一动不动躺在千工床上。原本大冬天都穿小褂的铁汉子,此时居然盖了厚厚的被子。
再看那张脸,也如金纸一般,竟是沉疴不起之相。
胡泉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扑到床边,摸着老二的脸,泣不成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哥来晚了……”
“……”胡帛紧闭着双眼,只是粗眉微微动了动。
“没事没事,大哥这就接你回家,给你请最好的大夫看病。”胡泉哭得更伤心了。
“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你治好!”
胡帛还是闭着眼,眉毛抖动的更厉害了,嘴角也在微微抽动。
“呜呜……”从小看着长大的兄弟,胡泉就再伤心,也感觉到异样了。
他抬起手来,想要细细端详一番,却发现老二脸上的金色,花了。
“咦?”胡泉奇怪的咦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一把金粉!
“我去,你小子吓死我了!”胡泉这下明白了,一把掀掉被子,揪住老二的小辫辫道:“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疼疼,大哥手下留情。”胡帛果然一下就好了,赶忙护住自己的胸毛,呲牙咧嘴道:“谁让你他么把俺忘得一干二净了!吓你一跳算是便宜你了!”
“是是是,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我是没良心的糊涂虫。”胡泉态度十分谦卑道:“来之前我就想好了,这回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让你好好消气。”
“哼,这个态度还差不多。”胡帛哼一声,其实刚才听大哥说,愿意倾家荡产给自己治病,他气就消了大半。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胡泉一边仔细上上下下打量着弟弟,一边还上手去捏他身上的肉。“咦?还挺结实。”
甚至还试了试他的脉象。“厉害啊,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肾虚。”
“那不废话吗。”胡帛翻翻白眼,起身找块汗巾擦脸道:“你当阿芳是千年老妖吗?能把俺吸干了不成。”
“看开头那架势,像。”胡泉犹记的上次来时,胡帛那副下不来床的虚弱样。
“哎,那是阿芳以为没几天俺就要走了,当然要给俺上上强度了。”胡帛淡淡道:“后来,你给了她两个月时间,她就没那么着急了,俺也不那么累了。”
“那我不来接你,你为啥也不回去呢?”胡泉不解问道。就凭老二那根狼牙棒,整个春芳阁的人加起来,也留不下他啊。
“是你说要来接俺的!”一提这茬,胡帛又愤懑的吼道:
“结果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到,俺就知道你把俺给忘了。心说也要让你尝尝等不到人的滋味,就带着阿芳出去游山玩水了。”
“哦,不是一直在这里啊?”胡泉恍然道。
“这不废话吗?谁能半年多不出门,坐牢吗?!”胡帛越说越气,委屈的像个一百八十斤的孩子道:
“等俺把江西都游遍了,回来已经是上个月了。心说你肯定急疯了吧,结果一问,居然还没来!俺就彻底生气了,也没脸回去了,都打算跟阿芳一起开店当老板了。”
“这样啊。”听说老二这半年过的还挺丰富多彩,胡泉心里好受多了,揽着他肩膀道:“跟阿芳说一声,走吧。殿下还等着你呢。”
“哦,要不是殿下,你还没想起我来!”胡帛挣脱胡泉的胳膊。
“行了,别跟个娘们似的了,没完了还!”胡泉硬要把揽住他肩膀,就像生怕他跑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