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在跟狐朋狗友们吹嘘的提前释放的罪囚,听到雁九的咳嗽声之后,有的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更有严重的胯下一松,被吓的屎尿齐流,最过分的还有两个立刻软软的倒地口吐白沫的。
刹那间,大牢门口的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雁九迈着碎步在人群中一边走一边道:“出去了,就好好地遵纪守法,别回来了,免得你们看见我害怕,我看见你们头痛。”
原本吹嘘的最凶的一个家伙,已经跪地上了,却又被雁九拖着头发往监牢里拽。
一边拽一边道:“你提前三天释放的决议被取消了,好好地在监牢里再陪我三天。”
雁九虽然瘦弱,力气却很大,手里拖着一个彪形大汉就跟拖着一个小鸡仔一般,眼看着他拖着壮汉再一次进了监牢大门,原本还想在门口继续吹嘘自己光辉事迹的家伙们,发一声喊,就逃的无影无踪。
看到这些人其实是受到教育了,云初这才满意了一些,脸上也有了一些笑容。
狄仁杰道:“其实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云初道:“听说洛阳那边发明出来了不少的刑罚。”
狄仁杰道:“三木之下,予取予求,过于严苛了,反而会失去法度的尊严。
昔年秦法严苛,导致汉高祖一道“约法三章”的指令,就从灞上直入咸阳,道路两边布满了秦锐士,却无一人向汉高祖挥刀。”
云初笑道:“那是帝王们考虑的事情,我是一名县令,之需要管好万年县以及长安就好,其余的不在我们考虑之列,只有那些有大心胸,大期望的人才会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狄仁杰似乎松了一口气,也不再谈论什么刑罚严苛不严苛的事情,改说城内越来越多的刀客,或者探险家的事情。
还说如今的长安城里,新起来了一个新的行当,就是在茶馆,酒楼里出现了一种讲故事的人,他们把那些走西域,走辽东,走岭南,走大海的刀客,或者探险家的故事经过编纂之后,再有系统的讲述出来,有很多人愿意花两个钱听他们讲。
狄仁杰说的事情,云初是知晓的,因为这事本就是温柔暗中搞出来的。
现如今,只是讲那些获美得宝之类的故事,不过呢,在这些故事中夹杂了不少的私货,因为故事里所有的坏蛋都是有钱人……这些有钱人有一个统一的模式,那就是小气,自私,贪婪,狠毒,无恶不作,且不择手段。
每每故事里的英雄就要成功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有钱人横插一杠子,或者迫害英雄,或者制造障碍,让英雄唾手可得的美人,宝藏,功亏一篑,英雄不得不再奋力争取,最后获取一个没有那么完美的结果。
而故事里的有钱人,下场一般会很惨,每回有人听到这个桥段的时候,就会有很多的铜钱丢给说书人,或者大声叫好。
穷人永远都是团结的,穷人永远都是帮助穷人的,哪怕自己饿着,也要先紧着别的穷人吃饱再说……
等这些故事讲多了,后面就会指名道姓了,把一些被皇帝收拾掉的世家大族拉出来再鞭尸无数次,等百姓们再一次听腻味了,就可以说皇帝将要收拾的那些世家大族了,最后达到畅所欲言的程度。
等形成风潮之后,一代名相说的那句话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历史史册上——“百姓都喜闻乐见的东西,你说不好,你算老几?”
当然,这都是云初跟温柔商量好的最好的结果,至于最后能得出来一个啥,要看老天爷给不给脸。
狄仁杰跟温柔不同,虽然都是可以托付性命的人,狄仁杰是正常人,温柔则是一个疯子。
今天早上打了娜哈一顿,云初心里很不舒服,幸好有波斯人给皇帝进贡的苹果,他就装了一口袋准备拿回去给哪哈吃。
本来,孩子大了,就不能再打了,可是呢,娜哈最近干的事情尽是找着挨打的事情。
波斯来的苹果算不得好吃,也就是吃一个新鲜,而且从波斯运来之后,路途遥远,虽然波斯人已经在极力的保护苹果的水份了,苹果表皮已经皱皱巴巴的。
波斯人拿来的苹果也不多,云初没办法全部拿走,毕竟是进贡给皇帝的,皇帝吃不吃在他,进贡是一定要进贡的。
云初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娜哈跟一只猴子一般蹲在花园的矮墙上还在抽泣。
虞修容低声道:“听到你进门才猴上去的。”
云初把苹果递给虞修容示意她去给洗了,走到娜哈身边,就把她夹在胳膊底下带回了屋子。
“告诉你,这是你三年以来第一次打我。”
被丢到床上之后,娜哈立刻坐起来指着自己的腰臀道:“还是用皮带抽的。”
刚刚进门的虞修容连忙按住娜哈要解开衣衫让哥哥看伤痕的动作,把一个水淋淋的苹果塞她手里道:“这是你哥专门拿给你吃的,外边可没有。”
娜哈坐在床上咬一口苹果,然后皱眉道:“不好吃。”
虞修容连忙道:“这本身是贡品,你哥专门给你偷的。”
娜哈听嫂子这样说,这才给面子把一颗苹果啃得干干净净。
云初始终一言不发,他知道,一旦自己开始开口哄娜哈了,那么,这个姑娘的那顿打一定是白挨了。
“我能去看看李弘吗?”娜哈啃完苹果,就小心的对云初道。
云初摇头道:“再有三个月,李弘就要跟裴氏女大婚了,你去不合适。”
娜哈道:“我就是想看着李弘成亲。”
云初叹口气走过来,将娜哈抱在怀里道:“这件事说到底是哥哥不对,我不该纵容你跟李弘的。”
娜哈很享受的趴在云初的怀里,不过,痛苦之类的感情她是一点都没有的。
“崔先生说男人都是贱皮子,我越是懂事,李弘那里对我的愧疚就越多,对我就会更加的看重,对我提出来的要求就会想方设法的满足。
您想啊,一直都是李弘对不起我,我没有半分对不起他,有了这份感情,以后,他就没有办法舍弃掉西域佛国。
西域佛国,不仅仅是猴爷投入了自己所有的心力,就连玄奘大师也在极尽全力的维护佛国。
猴爷来信说他的身体已经有些糟糕了,以后恐怕帮不上我的忙了,玄奘大师也说,皇家对西域佛国的态度开始出现了变化,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新的支撑点。
李弘就是我的支撑点,虽然他现在说了不算,不过,我们现在可以苦熬,可以等李弘说了算的那一天。
到时候啊,死了那么多人才建立的佛国,才能真正在西域落足,并生根发芽。”
云初抚摸着娜哈的头顶道:“你呢?”
娜哈抬头看着云初笑道:“我是佛女呀,自然是要普度众生的。”
云初点点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成算,出发点是佛国,是政治,那么,我希望你能恪守本性,不要为感情所迷惑,一切从实际利益出发。
要我陪你走一趟洛阳吗?”
娜哈摇头道:“洛阳不好,李弘说他在洛阳过的也不好,哥哥去的话会有很多麻烦的,我这一次带着少林寺的棍僧们去,就我自己去,以为白马寺弘法的名义去,以为那些死在白马寺骚乱中的百姓开水陆大会的名义去。
佛就是佛,不要其余的东西惨杂其中最好。”
云初觉得自己的心都在痛……娜哈此次前去,就是去当一个超大号绿茶妹子的。
她想搅乱李弘的大婚,想要李弘永远亏欠她,要给李弘跟她之间的感情钉上最后一根棺材钉。
以后,只谈利益,不谈其它。
第七章 娜哈的奋斗
娜哈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云初没有办法再管了,最近的恶这一顿打,可能是云初最后一次行使兄长权力。
从此之后,兄长这两个字对于娜哈来说,只是一个亲人称呼,不再具有其它约束力了。
孩子小的时候是可爱的……云初还记得娜哈小时候缩在他皮袄里过冬的模样。一张脏脏的小脸总是看着他,总是张着嘴巴向他讨要吃的。
云初觉得自己十岁之前,竭尽全力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能把怀里的这个女孩喂饱,养大。
那个时候,仅仅是为了维持生命,就已经让云初无暇顾及其它,不过说起来,也就是因为要养育娜哈,才让云初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这样,他的日子虽然艰苦,可是呢,脑子却难得的空灵一片。
现在,这孩子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如果自己还一味地强迫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会让这孩子难受的,虽然娜哈一定会按照他这个当哥哥的要求去做,这却不是云初要的结果。
很多时候,亲人之间的怨隙,就是这么来的。
娜哈在老猴子跟玄奘的教育下,已经转变成了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只要是政治家,她就有自己的要求,有自己独特的利益所在,如果按照政治家的要求来看,任何阻挠她完成目标的人都将是她的敌人。
娜哈是一个塞人,就算是她跟着云初长大,也没有抹掉她塞人的印记,再说了,云初本身就跟大唐人有很大的区别,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娜哈一直是一位拥有独立思维的女子,或者说,她跟绝大部分的唐人女子不同,那就是独立性。
求之不得,就绝对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丢弃自己的自尊去矮下身子去应付别人。
跟自尊相比,娜哈更在意自己的独立性,不论是人格上的,还是行为上的。
如果李弘能够以世上最隆重的礼仪迎娶娜哈,娜哈八成是愿意的。
现在发现不可能,那就只有利益可以收割了。
李弘要大婚了,没有邀请云初,也就是说,李弘觉得这一场婚事没有必要获得师傅的祝福,或者说,他觉得有没有这样的一场婚礼都无所谓。
云初从李弘的来信里感受到很浓的丧气。
娜哈骑着马带着一辆香车去了洛阳,走的时候意气风发,看不出半点悲伤的模样。
这就是受过崔瑶教育的好处,在崔瑶的教育体系中,如果自己不高兴了,那么,就必须把不快宣泄到导致自己不快乐的人身上,崔瑶把这称之为——高贵。
娜哈走的时候,长安城小雪初晴,云初想送给妹子一首关于小雪初晴的小诗,为她壮行,结果,娜哈不要,她狠狠地抱住了云初,还在他的额头亲吻一下,就骑着她的乌骓宝马走了,声称,如果李弘愿意坐在这辆香车里跟她离开,她就会真的爱上李弘。
云初觉得李弘可能不会选择跟娜哈走,温柔也是这样的看法,狄仁杰也觉得毫无可能,至于虞修容跟温柔老婆,狄仁杰老婆们认为这是娜哈在痴人说梦。
不过,娜哈不这样认为,她觉得李弘会跟着她跑的。
云初认为这是娜哈在为自己的爱情作最后的挣扎。
少年人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想,娜哈也是如此。
长安城的雪季过去之后,温度并没有升起来,因为是盛世,人们都希望春天能早日到来,好让他们脱掉厚重的裘衣,换上春衫,与灞桥边的杨柳一样在风中摇曳。
于是,太极殿向阳处的墙角,就首先绽放出来了一抹绿色,不等它们开始渲染春天,就被掖庭宫的奴仆们毫不留情的给铲除掉了,皇帝虽然不在太极宫,但是呢,他留下来的人依旧在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方式,继续维护着皇帝的尊严。
“如果娜哈真的能把李弘带回来就好了。”
云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崔瑶突然对云初道。
“如果太子愿意跟着娜哈跑路,我从此之后就不再恨他们李氏,至少,李氏还有一个人算的上是一个真正的人。”
云初看着崔瑶道:“你觉得这是好事?”
崔瑶点头道:“至少对娜哈来说,是一件好事。”
李思放下筷子道:“我也想太子哥哥了。”
虞修容道:“想也白想,他们都有大事情去做,一个小女子的思念不足挂齿。”
李思道:“我觉得我目前最大的事情就是思念太子哥哥,我是大唐的公主,不是一般的人物,所以,我的思念也非常的重要。”
崔瑶冷笑道:“你最好能在你父皇,母后,面前把这些话勇敢的说出来。”
李思不解的看着崔瑶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藏起来,最好能让父皇,母后忘记我的存在,而不是出现在他们面前,最终被当成一个联姻的工具随便找一个人当我的驸马。”
崔瑶笑眯眯的道:“你不是说你是大唐公主,身份尊贵,要别人把你当回事吗?”
李思道:“我自己这样认为不可以吗?你的激将法对我不起作用,我最近一直在读《孙子兵法》,比以前聪明的太多了。”
崔瑶冷笑道:“在这云氏大院里当公主还真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李思大笑道:“任性这种事情最好出现在一群在乎你的人中间,只有在这样的人群中,我的任性才会发挥作用,让在乎我的人难过,心痛,愤怒,如此,我才能享受任性带来的快乐。
出现在不在乎我的人群里,屁用都不顶不说,说不定还会被抽耳光,那样的话,任性就是在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