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揉揉鼻子道:“这些天看到的尽是小孩子,闻到的也都是乳臭味道。”
虞修容翻一个白眼道:“你仔细闻闻,你身上的乳臭味道还没有散干净呢。
说吧,怎么又发火了,如果是抱怨你爹娘的话就不要说了,那是你活该。”
李弘想抓着云三的脚丫子塞云三嘴里,被虞修容一巴掌打掉之后,就挠着鬓角道:“师傅不在,好没意思啊。”
虞修容冷笑一声道:“是娜哈不在,好没意思吧?”
李弘皱眉道:“以前是她打我,后来是我打她,还没有多打几顿,她就去了西域当什么佛国女王去了。
我今天看了密报,上面说云娜在高昌塞讲经,讲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高昌塞十万八千民,齐声高颂佛号,有两万民自愿追随云娜佛女西进传法。
师娘,娜哈把场面弄得这么大,她以后不回来了怎么办?”
虞修容抬头瞅一眼李弘懒懒的道:“不回来就不回来,留在西域当佛国女王也挺好的,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情,回到长安干啥呢?”
李弘被虞修容的话怼的满脸涨红,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那怎么成,西域乃是荒僻之地,那里有长安好。”
虞修容眯缝着眼睛道:“你又不能娶娜哈,趁早别害人了,再说了,你也不喜欢娜哈,上一次还把她四脚朝天的按在软塌上叫唤呢。”
李弘再一次无话可说,不过,终究是大唐的太子殿下,没话说就开始不讲理了。
“我不管,娜哈必须回来,至于那个破烂佛国,遥领就是了,派肱骨重臣管理便是,孤王不信有人敢夺了娜哈的权柄。”
虞修容听李弘这么说,就从软塌上爬起来,将眼睛凑到李弘脸上仔细地打量一下,最后用手指挠一下李弘的眼角,弹弹手指道:“上火了,眼角堆了不少眼屎。”
李弘闻言很想大叫一声,考虑到云三正在睡觉,就黑着一张脸离开了虞修容的卧房。
这明显是不信任他的终究表现。
守在虞修容卧房暖阁里的崔氏见李弘走了,就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子对虞修容道:“你看把太子殿下难为的。”
虞修容磕着松子道:“小小孩子,心思重的很,啥都想要,啥都想保护一下。
结果发现他没办法给娜哈一个好归宿,也没有办法可以好好的保护妹子李思,偏偏又是一个骄傲的自以为天下第一的人物,活该他这么痛苦。”
崔氏将锥子在头皮上蹭一蹭,一锥子攮穿鞋底子道:“太子殿下的文治武功都是极好的,能在侯爷手下走过三个回合的人可不多。”
虞修容丢掉手里的松子皮,不屑的道:“左武卫的悍将在侯爷手下都走不过三个回合,你觉得一个小孩子能走过三个回合?”
崔氏呵呵笑道:“能让侯爷陪着演戏也是本事。”
虞修容摇头道:“侯爷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不在的时间里,这个孩子需要鼓励,所以才让他在手下勉强走过了三个回合。
等侯爷回来,一定会好好地教训一下他的,能走过一个回合算他厉害。
之前是为了鼓励,长心气,回来后打压,是为了让他知晓天高地厚。”
崔氏满怀憧憬的道:“要是太子殿下登基了,咱们家可就真的发达了。”
虞修容摇摇头道:“咱们家要发达,就一定要在当今陛下在位的时候发达。
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咱们家啥都不干,只求能好好地守住家业就好,不能索求无度,你看看现在的长孙家,庶子都有爵位,看似繁花似锦的,却危在旦夕。
长孙家的福隆夫人,以前我在她跟前都站不到前边去,现在咱家三儿出生的时候,福隆夫人可是亲自走进月子房里,还跟咱家的三儿换了带有生辰八字的璎珞,拉着我的手说了老多的话。
目的很简单,就希望咱们家哪怕不愿意帮他们长孙氏,也求咱们家莫要落井下石。
那么大的一个家族,活成现在的模样,也真是可怜啊,所以说,咱们家不要那么多的富贵,每一代有一两个三四品的官,只要足够持久就成了。
权倾朝野这四个字从来都不是好话……”
就在虞修容跟崔氏唠叨的时候,李弘来到了李思的房间,这孩子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布偶,其中,最大的一只布偶便是那只巨熊布偶。
这只巨熊布偶也是最破旧的一个,虽然破旧,却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每天晚上,李思只有抱着这只巨熊布偶,才能好好地入睡。
这只眼睛,鼻子都是由最好的珍珠,宝石制作的巨型布偶,满长安只有这么一只,也是李思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可以拿出去满世界炫耀的宝贝。
别人家的闺女也不是置办不起这么一只巨熊,可惜,云氏在东市开的专门卖布偶的店铺里,没有比这只更大跟漂亮的布偶卖了,只因为这种布偶满大唐只有一只,就在李思的闺房里。
长安的小女子们只认云氏出品的玩偶,自己弄出来的一只更大,更加华丽的,只会招来别人的耻笑。
李思在自己的小桌子边上念一会《女则》就哭一会,哭一会,再念一会。
“锦绣华丽,不如布帛之温也;竒羞美味,不若粝粢之饱也。且……五色坏目,五味昬……智;饮清茹淡,祛疾延龄。得失损益,判然悬绝……矣。
古之贤妃……哲……”
李弘见妹子背诵卡住了,叹口气接着背诵道:“古之贤妃哲后深戒乎此,故絺綌无斁,见美于《周诗》;大练粗疏,垂光于汉史。敦廉俭之风,绝侈丽之费,天下从化,是以海内殷富,闾阎足给焉……”
李思回头瞅着熟练背诵《女则》的哥哥,然后嘴巴一瘪就丢掉书本,扑进李弘的怀里道:“太子哥哥,我不想背书,我喜欢做女红……”
李弘苦涩的道:“咱们家的人就不做女红,女红有仆妇去做,饭食有庖厨去做,身为李氏之人,除过读书之外,再无可取之地。”
第三十三章 勇敢者的选择
李思习惯性的将大脑袋藏在李弘的肋下,再用手环抱住哥哥的腰身。
她喜欢抱着哥哥的感觉,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觉得害怕。
最主要的原因她知道,遇到事情,自己这个哥哥真的很有用,会站在她的前边帮她挡灾。
李弘轻轻地抓着妹子的大脑袋,以前的时候,他这个妹子就剩下一个长满稀疏头发的大脑袋了,这两年不错,因为身体长大,长粗了不少,脑袋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大了,而且脑袋上的头发也变黑了,且浓密起来了。
所以,李思也终于变得有些可爱了。
整整半天时间,李弘没有干别的,就是陪着妹子一起背书,他的耐心极好,在太阳下沉的时候,总算是带着妹子背好了一篇。
只要太阳偏西,大雁塔就会制造出一道又粗又长的阴影,这片阴影,会从西向东转动,半个晋昌坊的人都会被这道阴影影响到。
所以,一向喜欢阳光的李弘不怎么喜欢这座烂怂大雁塔,觉得有朝一日自己会把这座破塔给拆掉……或许,或许还有远处的太极殿?
那里也鬼气森森的,一点都不好看。
云初站在远处瞅着正在河边的战笼。
此刻,笼子里正有两个人在决斗,一个身着绘制了无数花纹的重甲,只在面甲上开了一道T字形的开口,从外边看不清楚面甲下边的面容,只觉得黑洞洞的,像是一个魔神。
另一个就凄惨的多了,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皮短裤,武器也仅仅是一柄石锤。
面对甲士的进攻,皮裤壮汉尽管在奋勇抵抗,可惜,在云初看来,他是在困兽犹斗,支撑不了多久。
岐山老贼霍毒在云初耳边低语道:“君侯,柘枝城太大了,有水井一百二十七口,靠近药杀水附近的百姓不喝井水,只喝河水,即便是用药,也不会让柘枝城所有人在同一时间发病,该如何是好呢?”
云初转头看着霍毒道:“你不是自称可以药翻一城人吗?怎么,到了柘枝城就不管用了?”
霍毒苦笑道:“君侯,这可是一座十万人的城池,不是几千人的小城。”
云初笑道:“没本事就说没本事的话,找什么借口呢,既然没办法,那就只给军营,皇宫一类的地方下药也不成吗?”
霍毒咬咬牙道:“我去试试。”
云初道:“最好试验成功,否则,咱们就一千人,还要去抢劫皇宫,你不成功,咱们就陷进城池里了,本侯他们是不敢杀的,至于你们我就说不准了。”
霍毒看看四周各路老贼投来的神色不明的目光,打了一个哆嗦道:“这就去,这就去。”
被霍毒打扰一下,云初再看药杀水边上的战笼,那个勇猛的蛮人汉子已经被甲士一刀砍倒,而甲士没有任何性质的怜悯,只是将手中那柄跟镰刀一样的大刀,一刀刀的砍在那个蛮人身上,片刻功夫,蛮人就被分尸,甲士从地上捡起一根蛮人的小腿,举在手中疯狂大叫,那些在旁边围观的石城百姓们也跟着大呼小叫的,一个个显得非常兴奋。
甲士脱下铠甲交给仆人抱着,自己仅仅带着面甲,赤条条的离开战笼之后,就跳进凿开冰层的药杀水,在寒冷的水中沐浴。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的身体正是健壮,虽然胸口直到小腹长满了毛,不过,肌肉是真的很结实,轮廓分明的跟岩石一样。
这家伙从水里出来,立刻就有一大群妇人冲上去给他擦拭身体,片刻功夫,这家伙的身上就满是妇人的手。
梁英看的不断咂舌,因为他看到了不同于大唐妇人的奔放与豪迈。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那些看着挺漂亮的女人们,只想要一个强壮的儿子。”
云初好心的给梁英解说这些人的奇特行为。
“那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吧?”
云初笑眯眯的道:“是不是很羡慕,要不然,下一场你去打,我觉得那个人可能打不过你,尤其是被那些妇人热情招待之后,不可能是你的对手的。”
蓝山老贼张硕犹豫一下对云初道:“君侯,那些妇人仅仅是在做戏,那个壮汉也没有剑及履及的,如果老夫双眼不盲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圈套,那些妇人正在给那个家伙松筋骨呢,如果有人以为他这个时候筋骨酥软想要占便宜的话,可能会上大当。”
梁英瞅瞅那边明显是男女战场的地方,再回头看看老贼张硕,觉得难以理解。
云初拍拍梁英的肩膀道:“多学学吧,不过,这些野人的计谋也就这样了。
他们作战的方式全部都是凭借野兽的本能,或者是从生死锤炼中总结出来的战法。
跟大唐将军们经过生死锤炼之后,再经过无数前辈完善之后留下来的武技相比,显得极为粗糙。
只不过,这些人身体强壮,力气大,足够凶残,这才造成了这种骇人的气势。
哦,对了,我们在长安就杀过一个据说在战笼里足足保持了一百场不败的家伙,弱的很。
你要不要去试试?”
梁英自从跟了云初之后,已经从一个性格憨厚莽撞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性格稳重,干什么事情之前,都要想三遍的睿智少年。
所以,他觉得君侯说的话水份很大,不足以采信。
云初又把目光落在身后那一大群伪装成商人的老贼,不大不小的贼,以及一些小贼的身上。
结果,能称之为贼的人,那里有一个好相与的,如果参加抢劫,他们自然是拿命去换。
至于比武还是算了,他们觉得不值得。
眼看着那个壮汉穿好铠甲,双腿发抖的再一次进入了战笼,临进门的时候,还打了一个磕绊,在众人的哄笑中,用他镰刀一样的大刀敲击着铁笼上那些锋利的枝枝丫丫,催促下一个挑战的勇士进笼子。
云初瞅着梁英道:“你真的不打算进去?”
梁英抱拳道:“除非君侯下令,否则末将以为无此必要。”
云初又回头看看那些贼人道:“你们也不打算进去吗?没看见那里放着的金子吗?
只要打赢了,就是你们的。”
众贼人齐齐摇头,说起来,那个拿着镰刀的壮汉,不仅仅穿着重甲,武技其实真的很不错,他们上去了未必就能稳操胜券。
云初扯掉身上的大氅,随便卷一卷递给梁英,拿起自己的横刀就要去战笼。
梁英一把拉住云初道:“君侯,你要去?不值得啊。”
云初叹息一声道:“你们都是胆小鬼,只好由我这个盗贼团的老大上了。”
梁英见云初笑嘻嘻的没有一点正形,就正色道:“君侯,参与这样的战斗,有辱身份。”
云初瞅着不远处的战笼道:“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有人骗我去参加一下战笼遴选,那个时候被我拒绝了,我觉得去了就是找死。
那时候的这个决定很正确,保全了我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