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的情绪变得非常烦躁。
此时,应该是晋昌坊最热闹的时候吧。
“来人,起驾晋昌坊。”
左春闻言,立刻跪倒在地谏言:“陛下,宫禁已然落锁,不可出宫,这是祖制。”
李治怒道:“胡说八道,当年父皇也曾半夜出宫,与臣子夜游长安,怎么到朕这里就不成了呢?”
左春连忙道:“那是贞观十七年的旧事,奴婢也曾说过同样的谏言。”
李治道:“为何我父皇就出去了呢?”
左春低声道:“太宗皇帝将奴婢打昏了,还用绳子绑起来,掏走了奴婢的令牌,假扮宦官出宫的。”
李治瞅瞅左春腰间的金色腰牌,也看到左春特意探过来的脑袋,他不是太宗皇帝,不能像他那样随心所欲,虽然自己想要打昏左春也不是一件难事,这样做终究不太好。
就指着挂在大雁塔上的明月对左春道:“派人快马去二百五那里,以一盏茶为限,给朕写一首关于月亮的诗出来,朕要看看,他在写诗一道上,是不是真的无人能及。”
左春低声道:“陛下,皇后在一盏茶之前,也发出了这样的皇后令。”
李治闻言笑了,对左春道:“终究是皇后啊,跟朕一个心思,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皇后那里,等着一起品鉴一下。”
左春这等皇家奴婢,最喜的就是看到帝后关系亲密,生活和睦,唯有这样,他们这些奴婢在这宫禁中才有好日子过,所以很开心的跟着皇帝跟巨熊起去了武媚的两仪殿寝宫。
这样的好日子,武媚自然也是睡不着的,李显躺在摇篮里呼呼大睡,武媚看了一会,就满心欢喜,这个孩子长得很壮实,不像李弘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孱弱。
自从李显出生之后,李贤就交给了教养嬷嬷,对于这个孩子,武媚不闻不问,倒是皇帝经常问起来,偶尔还会去专门看看。
听女官禀报说皇帝要过来,武媚叹口气道:“看样子那个新罗婢并没有伺候好陛下。”
女官笑道:“新罗婢对于陛下来说不过是一道风景,贪一时新鲜,皇后这里才是陛下的家。”
武媚道:“恨不能此身化为男子。”
女官不敢接话,武媚随即冷笑一声,就看到宫门打开了一条门缝,紧接着,从门缝里挤进来一颗硕大而滑稽的熊头,然后,宫门大开,李治披着一件大氅从外边走进来,随手把大氅从身上抖落,就穿着一身亵衣走了进来,等巨熊不情愿的走进去之后,左春连忙关上宫门,守在外边。
武媚笑吟吟的迎上来道:“乐浪郡主伺候的可好?”
李治瞅瞅武媚的肚皮道:“你又伺候不了朕。”
说罢,就打开两仪殿的窗户,超外边看了一眼道:“被太极殿的屋檐挡住了。”
武媚随即推开另外一扇窗户道:“这里只能看到长安一角,不过,云初弄出来的那颗月亮还是能看到的。
哦,陛下来妾身这里是来看妾身,还是来看云初新写的诗作的。”
李治大笑道:“朕本来一个人在太极宫俯瞰长安,心中生出很多思绪出来,想要赋诗一首,这脑袋里却总是被云初写的那些诗作挡着,出不来。
原本想着让他赋诗一首,没想到皇后已经抢先一步下令了,朕,就过来看看这个二百五到底是如何写月亮,寄托情思的。
对了,你让人家写诗,就没有什么赏赐吗?大过年的不要丢失了我皇家脸面。”
武媚哼了一声道:“他妹子在本宫的夜宴上,从背后抽出一根棒子想要打人,最终收获了一群人的感激,这事情本宫还没有计较呢,他还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陛下也是的,除夕夜跟妾身一起过不好吗?却贪恋那个新罗婢的身子,完事之后又觉得索然无味的,难道就不能等一天吗?”
李治将身子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懒洋洋的道:“就是因为知道你会唠叨,朕才把明日才要做的事情提前给做了。
至少,契苾何力对我大唐还是忠心耿耿的,这样的臣子要早日接回来。”
另外,朕已经完成了承诺,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武媚娇笑道:“谁都想要辽东,谁都拿不走辽东,这就是陛下的辽东方略?”
李治大笑道:“辽东事,辽东毕,新罗人既然抓住了契苾何力没有杀,那就是要卖一个好价钱,这天下能为契苾何力出一个好价钱的只有朕,所以,朕要看看舅父能在辽东耍出什么样的花样来。”
武媚笑道:“最好是干出一些卖国求荣的事情出来。”
李治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卖国求荣四个字放在他身上不合适,只能说,看看他到底能干出什么样的出卖大唐利益的事情。”
话说完,就皱着眉头对武媚道:“我们明明在说这天上的明月,怎么又开始说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国事了?
你要是再提起,朕就走了。”
“好好好……不说了,要不我们说说那个新罗婢是怎么伺候陛下的?”
“哇呀呀,朕要走了……”
被皇后派出来讨要诗文的春嬷嬷,进了晋昌坊之后,就发现自己的一双眼睛就不怎么够用了。
才走了不长的一段路,她就看到有女子跟蛇一样柔软的在一个筒子里钻来钻去。
看到一个壮硕的跟山一样的男子肩头扛着一根椽子,一个屁股很大的美丽女子正顺着椽子往上爬,所有人都盯着人家的屁股看,而那个女子偏偏还要做一些让自己的优点更加显著地动作,继而引来一群狼的嚎叫。
当这个女子从椽子上倒翻下来,嘴巴里叼着一个很大的竹筐,人们就把竹筹雨点般的丢过去。
春嬷嬷摸摸自己的臀部,觉得自己那个部位也不小,那个椽子自己也应该能爬……一时间浮想联翩。
不过,在经过一片竹林的时候,她又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英俊男子,正在把手里寒光闪闪的刀子往一个旋转的圆盘上丢,而那个圆盘上竟然绑着一个身穿吐蕃人衣衫的漂亮女子,每丢出一把刀子,人群就惊叫一声,偏偏刀子每一次都能准确的落在吐蕃女子的脑袋边上,头顶,肋下,胯下……
最要命的是,那个女子不但不害怕,还故意在圆盘上不断地扭动,提高那个瘸腿男子丢刀子的难度。
眼瞅着一柄刀子牢牢地钉在那个吐蕃女子的胯下,春嬷嬷就觉得自己胯下猛地一凉……真是又有趣,又刺激……
皇家的马车不会因为春嬷嬷的喜好就停下来,而是继续朝云家走。
不过,在马车穿过街面的时候,春嬷嬷还是收获了很多东西,其中以各色动物模样的软绵绵的玩偶最多。
才走进云家大门,她就看到娜哈小娘子拿着棒子追打同样拿着棒子的太子殿下。
而太子殿下的反击也非常的凶狠,两个人围着一座石头假山在打架,还不时的跳上假山打的乒乒乓乓的。
春嬷嬷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娜哈小娘子,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彪悍的太子殿下,虽然身高不如娜哈小娘子,力气不如娜哈小娘子,却能毫不费力的爬上一人多高的假山,在挨了三四棒子之后,总能打中娜哈小娘子一棒子。
两个人谁都不喊痛,战斗的如火如荼。
第一百四十八章 疯狂中难得的清醒
春嬷嬷才走进大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虞修容立刻就发现了,今天家里的客人多,仆役们一年到头也需要热闹,就没有安排领路的仆役。
听了春嬷嬷的要求之后,虞修容就拉着春嬷嬷来到云初身边道:“皇后想要一首关于上元月的诗文。”
听虞修容这么说,正在跟云初喝酒,喝茶,聊天的温柔,狄仁杰,薛仁贵,裴行俭,以及坐在角落里作画的纪王李慎都直勾勾的看着云初。
如果说大唐目前还能拉出来一位名满天下的诗人,自然当属云初为第一。
在以往的诗歌中,又以《别狄大》为第一,自从这一首诗出来之后,人们已经很少在送别的时候作诗了,很多人以为,《别狄大》这一首诗一出,已经把离别诗写到了尽头。
云初听了虞修容的话愣了一下,瞅着春嬷嬷道:“上元日举国欢庆,写诗过于严肃了,不如写一首长短句吧,这样也好改编成曲子,舞蹈。”
春嬷嬷道:“皇后要的是诗文,这方面婢子不懂,云侯自己拿主意就好,就是一定要写好,写不好的话,皇后会不高兴的。”
云初点点头,见虞修容已经拿来了笔墨纸砚,就提起笔准备写。
温柔一把捉住他的手道:“这算是御制诗文,你要想好了再写,如果写砸锅了,全天下人都会知道你写砸锅了。”
云初皱眉道:“皇后很体恤我,出了月亮这样的题目,这样的东西,提笔就能写,用不着多想。”
狄仁杰在一边道:“长短句上不得台面。”
云初笑道:‘等我写完,你再说上不得台面的话。”
裴行俭也在一边道:“御制诗文重在工整,华丽,一个对应不好,便有藐视君王之意。”
云初笑道:“你们就是把诗文表面的东西看的太重,这才写不出好东西,如果意到了,就不要管什么规矩,尽管恣意汪洋的去写,意境贯穿全文的诗文,就是好诗文。
自古以来,我们一族的文字一直在变化,我们不能拘泥于古人,要不断地创新,不断地变化,不断地前进,才能让我等部族的后人看到更多的好东西。
总体上,诗词歌赋这些东西都是用来言说心声的,也就是我说的意,把心声说出来的诗文定然不俗。”
温柔松开云初的手,云初随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提笔写道。
“丁巳除夕,欢饮达旦,微醺,接皇后令作此篇,以为佳节贺,兼怀天山故人。”
写完前缀之后,云初长吸一口气写下了大大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温柔在一边道:“水调歌头的曲牌。”说罢就轻声哼着这个曲牌帮助云初控制曲调。
云初笑着看一眼围拢过来的人,提笔写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写到这里云初看一眼虞修容莞尔一笑,继续提笔写道:“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写完这首长短句,云初在心中向东坡先生告罪一声,想来他是没法找自己麻烦的,心情随即变得好了起来。
最后提笔在下面,补上‘臣蓝田侯云初奉令而作’的底款,还从虞修容手中取过自己的印信盖了上去,从此,一首足以改变大唐人对长短句看法的辉煌词作就此现世。
温柔颓唐的坐在座位上,没滋没味的喝着酒杯里的酒,看云初想都不想的就弄出来一篇开山之作,他终于承认,有些人天生就被上天宠爱,降生的时候,把啥好东西都往里面装,自己呢……除过给了一个富贵人家啥都需要自己努力。
云初听了一遍狄仁杰用水调歌头的调子唱的《明月几时有》觉得不好听,就用很久以前王菲的调子唱了一遍《明月几时有》,希望春嬷嬷能记住,回去唱给武媚听。
这样做,对春嬷嬷帮助很大。
可惜,春嬷嬷有些笨,跟着云初唱了七八遍这才记住,而此时,这个屋子里的人已经全都会唱了,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挑毛病了。
“你的唱法乐师们可没有办法和曲子,已经超出‘宫商角徵羽’五调的范畴了,不算礼乐。”
裴行俭很高兴,他终于挑出来了一些毛病。
云初道:“好不好听?”
“好听,就是超了。”
“好听就成了,没有合适的乐曲配合,那是乐工们的事情,是他们无能。”
公孙推开几个看云初眼睛都发光的妇人,欢喜的道:“给我,给我,我一定编出一首很好听的曲子出来。”
裴行俭瞅着自己这个又傻,又执着的女人咬着牙道:“你要跟皇后争夺吗?”
公孙这才想起来这事的危险程度,赶紧低下头,躲到虞修容身后去了,只是她的身材高大,虞修容挡不住。
春嬷嬷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好像没有听见公孙的话,直到崔氏将一个装满干豆角条子肉的食盒递给她,她才高兴地朝屋子里的人施礼,带着云初写的御制诗文,做上马车准备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