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
这厮还真敢开口,小诸葛亮今年才十五,之前又没独立上过战场,这如何使得!
然而目光一转,诸葛亮无限期盼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跃跃欲试,好想上战场。
“让我带他去吧”,岳飞不忍拂他之意,如此提议道。
小诸葛亮听了这话,面上笑容又扩大了一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陛下。
刘裕也是别无他法,只得答应下来。
他坐回去,托腮沉思了半晌,忽然振衣而起:“不行,朕总觉得好似被李煜摆了一道!”
岳飞伸手将他按回去,给他斟了一杯茶,温声道:“这个结果难道不好么?”
刘裕咽不下这口气,对他再三叮嘱:“鹏举,等会进了南唐宝库不要客气,喜欢什么拿什么,就当是在自己家。”
岳飞:“……行。”
李煜暗道一声计划通,了却一桩心事,离开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谢脁要和他商议柳永的去留问题,李煜此刻哪能做决定,统是一力推脱,等日后仗打完了再说。
几人说话间,走入了最热闹的区域。
水滨边的草地上,三三两两坐满了正在畅谈的来客,春影如梦,花开欲燃,鲜衣缤纷,极是风华满目,光照煌煌。
刘琨终于从题海之中挣扎出来,与嵇康、王维几人在一处谈论音乐,说到兴起,各自取了乐器来比划。
桓伊手持玉笛,迎风静静吹奏,一曲终了,轻声邀请对面人:“请阁下与我琴笛合奏罢。”
“敢不从命”,朱载堉低眉一笑,修长手指拂过琴弦。
众人的谈话声逐渐静默下来,都在静静聆听如此美妙的乐声。
然而,这美好的气氛却被一道光束打断。
只见传送门又一次开启,一人青衣水袖,霓裳羽衣,作戏子装束,粉黛宜芳,朱唇微点,款步轻移,真真是一位戏台上的绝佳人。
“邀请函是谁发的?”
来人目光扫过他们,登时大怒,“不是说要盛装出席吗,朕特意穿了最喜欢的衣服,还化了妆,你们怎么都是一身平平无奇的打扮?”
众人:“……”
是要盛装,但没让你水袖伶装过来啊!
咋滴,你这么急切,要不等会给大家伙登台唱一个?
李煜从这一身极具代表性的装束中猜出了来人身份,试探道:“是小晋王吗?”
“不是小晋王”,后唐庄宗李存勖一挥衣袖,眼波流转,语气凉凉地说道,“朕已经称帝了。”
谢脁惊愕地瞅着他,感觉自己一年份的震惊都在今天用完了。
他对着镜头那边眨了眨眼:“外祖爷爷,这段能掐掉吗,倘若被明世祖看见这么一个家伙从前也叫李晋王……”
世祖陛下又该朝这里扔火.药了。
刘裕忍俊不禁。
因为此刻在副本中的人数过多,天幕都是随机切换视角的,某一刻对着某个人直播,下一刻便即切换,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忽然就入镜。
“噤声”,他抬起指尖,隔空点了点小月亮的鬓角,“明世祖要是听见你这句,下次合作他有的闹。”
小月亮乖巧地点点头,不说话了。
李存勖作为戏子皇帝,豢养了一群梨园子弟、青衣伶人,自身亦是文采斐然,擅长写戏文,更擅长唱戏。
他的诗词甚至写得很不错,所以才被邀请过来参会。
这种事情对于昏君来说,那就是亡国罪证,但对于明君来说,那就是“他怎么这么多才多艺,连这都会?”
李存勖是一位金戈铁马、亲身征战的皇帝,不仅个人武力值特高,军事奇才,战无不胜,屡次吊打契丹,比起后世屡次被契丹吊打的赵宋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李存勖抱起手臂,目光冷厉如刀地在李煜身上一转,蓦地冷笑一声:“汝就是大唐最后一帝……不对,一国主?”
李煜:“……”
什么仇什么怨,多损呐!
李煜微微一笑:“朕可没有手牵义兄的衣服,说什么「天下与尔共之」,最后当真丢了天下。”
李存勖:“……”
李煜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大家都说你之所以败亡,是因为你父亲给你许下遗愿只用了三支箭,三个愿望都完成之后,你就摆烂了。”
“看来,唯一能拯救你和大唐的方式,大概就是给他三十……不,三百……三千根箭,让他慢慢许愿吧!”
围观群众:笑死。
三千根箭那都不能叫遗愿,直接就是一个另类续命,几十年都说不完。
李煜本想让他生气,不料李存勖听后一怔,竟自仰面大笑起来,许久方收了声音,正色道:“有点意思,朕认可你了。”
见他如此,李煜也不好再发作。
二人年代本就甚为相近,又都死得很惨,有挺多的情报等着互相交流,当即找了个没人的空房间开始沟通。
……
刘宋帝国的一大批人在此刻抵达了兰亭。
杜甫作为九州书院的常务副院长,本次自然是责无旁贷地当上了领队,带着本位面的所有参会者一同前来。
他目光落在一旁的王镇恶身上,嘴角不由微微一抽。
谁也不知道王镇恶一个武将,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王镇恶的态度却很积极,更是放言声称,我与那陈庆之同为南朝名将,陈庆之都到了,我焉能不来?
杜甫只听说过文人相轻,还从没听说过武将相轻的,心中错愕不已。
不过,王镇恶一向性子混不吝,主打一个无法无天,当面就敢大骂“寄奴误我”。
杜甫也懒得管他,象征性叮嘱了两句,便直截了当道:“你记得换个身份行事,倘若惹了祸,莫把我们供出来。”
王镇恶一愣,卧槽,好生无情。
他虚心请教道:“子美先生,我该换什么身份行事?”
由于所有兰亭诗会的名单都要从刘裕手底下过,杜甫这里也有一份名单。
他匆匆扫了一眼,毕竟是诗会,当将军的没几个,于谦和张煌言都是万朝观众早就熟悉了的人物,只有这个:“你就说你是戚继光吧,来自大明嘉靖年间,正好你们家乡也靠得很近。”
王镇恶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谢脁见本位面众人抵达,本要过来汇合,却忽然听见有人在轻声唤他的名字,温和又带着一丝低沉的:“玄晖。”
他回头一看,是梁武帝。
小月亮怔然望着他,秀丽的眉目渐渐蹙成了一团,有点迷茫地说:“阿练,你当皇帝了呀。”
梁武帝一时无言。
在本次见面之前,他心里本存了许多话想对他说,然而真正到了此刻,真正对上少年谢脁这一双澄澈如水、不染尘埃的明眸,却又无话可说了。
他建国登基之前,曾与谢脁、沈约在竟陵西邸结为至交,宴饮偕游,同酬同作,有过一段很是亲密无间的时光。
然而,这些事对于少年谢脁来说,不过发生在昨日,对梁武帝来说,却已经隔了镜花水月二十年,无数生生死死、人事全非,沧海般一层又一层阻隔的深深鸿沟。
当谢脁被刘裕复活,沈约第一次重见到他时,何等悲欣交集,伤痛于心,此刻的梁武帝未尝不是如此。
但他却踌躇了,不知该以怎样的面目来面对这位陌生而又熟稔的隔世故人。
为帝王者,自当百炼而千锤,悲欢不溢面,喜怒不形色,目怀万仞而神思晏如。
可是当他看着少年谢脁的眼睛,却仿佛又变回了当年的萧衍。
这么久过去了,该写的祭文写了,该立的碑、该建的祠都做好了,他甚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谢脁的儿子。
原来他还是一直对故人之死耿耿于怀。
东昏侯萧宝卷遭到掘墓,而他听之任之,不闻不问,心中充满了快意,岂能不恨,岂能无情?
“阿练,你不要难过”,小月亮半仰起脸看他,长睫微微一抖,认认真真地说,“该过去的都过去了,未发生的永远不会再发生,终是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随心自在。”
萧衍的神色出现了刹那间的空白,凝视他许久,蓦地长出了一口气:“你说得对。”
他伸手拉过太子萧统,为谢脁介绍道:“玄晖,这是吾儿萧统;吾儿,这是你谢家……”
“别别别”,小月亮心头一慌,唯恐他说出什么“你谢家叔父”之类的虎狼之词出来,赶忙摆了摆手,“我们各论各的。”
萧统带着一丝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长辈,眨眨眼道:“玄晖好。”
小月亮又高兴了起来,含笑向他伸出手:“走,我们别理他了,自己玩去,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坐坐。”
萧统跟他走了,梁武帝看着一双少年远去的背影,许久,唇角到底是微微一弯。
他仿佛在轻声叹息一般说道:“多好啊——”
能见得这一幕,他余生亦可以释怀了。
梁武帝打开了传送通道,一群来自梁朝的文人纷纷涌入。
诗赋小天才庾信,《玉台新咏》的编者徐陵,春风词笔何逊,山中宰相陶弘景等人,无不是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大佬。
杜甫看见这一幕,心中颇为好奇,梁朝到底来了多少人,梁武帝怕不是把半个朝堂都打包带到了兰亭?
不过这些人也确实不错,确有参与资格就是了。
“子美老师”,谢惠连在一旁大声说,“你之前说过「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这个庾信没老,他还能成吗?”
过了一会,谢惠连又看见了何逊,声音变得更大了:
“子美老师,何逊也来了,你之前说他不如阴铿的诗,所以称为「阴何」,请问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杜甫:“……”
他真诚地建议,谢惠连没事的时候可以将嘴巴闭上,有些话并不是非说不可!
随着谢惠连喊了这一嗓子,庾信、何逊,徐陵等一众人一齐将目光投来,杜甫不禁感到了一丝丝尴尬。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解释,谢惠连这一嗓子已经被所有人都听到,宛如油泼进了热汤,引起了巨大的连锁反应。
不知是谁惊呼了第一声:“刘宋帝国的人到了!”
而后是一片此起彼伏的乱叫,许多人都向着此地狂涌过来:“子美先生快看,这是我用你的诗文做出来的蜂蜜拌饭酱,味道很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