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王谧一通忽悠,范宁就一直胳膊肘往外拐,袁悦之正不知道该如何逃避这个问题,范宁却一肘子怼过来,让他是逃无可逃。
“对啊,悦之兄不妨说说。”
许久没有发言机会的何迈,这个时候抹了抹嘴巴,终于吃饱了。
袁悦之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掂量一下现在朝堂上的势力分布,勉强道:“我看,稚远你现在最痛恨的,应该就是王阿宁了吧。”
“如果你们没意见,我们就从他下手吧!”
袁悦之对王谧的问题确实事先没有准备,但是,在稍作权衡之后,不得不说,他的选择还是很正确的。
王谧点点头,表示赞同。
王恭,确实是一个撬动大晋朝堂格局的很好的着力点。
“可是,我看陛下对他极为倚仗,他的妹妹还是当朝皇后,对我们来说,不太有利。”
按照一般的理论,在朝堂之上,外戚从来都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王恭,现在就是妥妥的司马曜外戚。
而因为有后宫的女人作为纽带,一般来讲,外戚一方和皇帝一方的关系便会牢不可破。
诸如李世民和他的大舅哥长孙无忌,便是非常著名的例子,当然了,在这混乱的年代,反面的例子也有不少。
王谧记得,那刘宋的明帝刘彧,自己体弱多病命不久矣,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在死之前,还特意下了一道诏书,把身子骨很硬朗的大舅哥王彧给送上了死路。
人家不但是这样干了,人家干的还特别坦荡,诏书上写的明明白白的,什么朕命不久矣,储嗣羸弱,怕你携着外戚专权,你就先死一步吧。
诸位也都看到了,这刘彧,王彧,名字都是一样的,确实如此,刘彧之所以能有这个名字,还是因为他爹刘义隆见到年幼的王彧,觉得他是神童,都是因为名字取得好,才也给还草鞋没号的刘彧也取了同样的名字的。
可见,就算是亲如内兄,也不见得就能和皇帝保持良好的关系。
“那皇后就别提了,不过是个摆设,依我看,连摆设都不如,陛下几乎都没有给过她好脸色,有她在,还不如没有呢!”
“对王恭也没有多少助力。”
在司马曜后宫的关系上,王国宝最有发言权,他的这些消息肯定都是从司马道子那里听来的。
应该算是可靠。
历史上没有详细记载司马曜和王皇后的感情究竟如何,但是,司马曜一心专宠张贵人这件事却是被明文记载的。
按现在推测,张贵人应该还比较年轻,是可以掌控住司马曜的。
“那是最好。”
“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王谧摊摊手,不再遮遮掩掩。
“就这么定了吧!”
“今天先把目标定下来,却也不必急于一时,到底该从哪里下手,还需要仔细斟酌,细致观察。”
“众位既然都有此意,那就各尽其能去搜罗情报,过一段时间,还在这里见面。”
不知不觉间,原本王谧是被邀请的客人,却反客为主。
他自信然然的拿过了指挥权,将指挥棒在几个棒槌的头上挥动了一番。
范宁就不必说了,如今早就已经对王谧顶礼膜拜,现在只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王国宝就不用说了,除了谢安,其实他们对付谁,他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没意思透了。
现在只剩下袁悦之,虽然他的能力有限,但在这三个人中间,他还是能说了算的。
他的决定关乎这几个人以后的走向。
“怎么样,袁中书?”
“这样,可否?”
王谧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充满了玩味,王谧正用眼神给袁悦之施加压力,而且,通过他的表情变化,王谧就可以断定,他这冷酷至极的眼神,起作用了。
“就按照王侍郎说的办。”袁悦之微微垂首,向王谧拱手示意。
虽然他把态度放软了,可是王谧却知晓,他现在是更恨他了,说不定铲除了王恭,下一步,他就要反戈相向。
管他的!
反正王谧也不是真心与他们联合,只不过是利用他们,争取把朝廷的水搅得更浑而已。
总之不能让几股势力都拧成一股绳,就是他王谧的终极目标。
……
回到何府的王谧,当真是累到了极点,连洗澡都没精神,倒在床上便动弹不得。
虽然身体很累,但是他的头脑却异常清醒活跃,根本就没有睡意。
一连好几日的长途跋涉,今天总算是到了一个可以称为是终点的地方,不是暂时停留的京口,也不是不能驻扎在当地的襄阳城,而是建康,这个未来一段日子,他都要奋斗的地方。
正是因为到达了这个地方,王谧才终于身心放松,整个人累的,就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无忌和阿迈,也早就已经回房休息,王谧躺在不属于自己的床铺上,却感觉特别舒坦。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在何家,王谧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压力,沉闷。
身边都是自己的至交好友,战场上共担风雨的交情,绝对不是朝堂上三言两语的面子朋友可比。
曾经,他们都是可以把命交给彼此的!
对待这帮京口的兄弟,王谧非常放心。
但是,王家的那些人嘛,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是实话,虽然琅琊王氏现在势力犹存,但客观来说,实力确实是大不如前。
一个家族当他欣欣向荣之时,内部都免不了纷争不断。比如王导和他堂哥王敦的决裂便是如此。
而当这个家族正在缓慢的逐渐的走下坡路的时候,其内部的矛盾冲突就更是显而易见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王谧不愿立刻踏足王府的最重要的原因。
第544章 记得给令尊烧柱香
这次在襄阳建立奇功,从王谧个人来讲,当然是大大的有利,朝廷上的那些人,就算是想装作没看到都不行。
但是对于王家人来说,他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只知道跟在司马曜身边,说说笑笑,一点正经事也不干的王稚远,绝对不应该获得如此大的功勋。
真可谓是异军突起。
王家的人会怎么看他,立下了赫赫战功的王谧归来,对于王家来说,究竟是喜是忧?
“就在这里住下了,看看有没有王家人会来找我!”王谧翻了个身,一个妙计便应运而生。
“王侍郎,王府属下已经去过了,消息也送到了。”
王谧也不是糊涂人,家可以不回,但是消息却不能不给,到底王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现在这些人必定心心念念的等着王谧回家,或许还会让他在乌衣巷上游览一圈,好好抖一下威风。
这样一群饥渴的人群,你不给个消息便夜宿别家,王家人怎能放过他。
“太好了。”
“他们怎么说?”
负责送信这件差事的,正是跟随他一路从襄阳返回建康的队主曾靖。曾靖头脑清醒又精明,在襄阳时,他就看出,今后要想混得好,就要抱紧王谧的大腿。
而今天,在见识了王家人的奇形怪状之后,他便更加萌生了一种想法。
要想在建康城混得开,就要把王谧和王家人分割开来,他曾靖的任务,是抱紧王谧的大腿,而不是整个琅琊王氏的!
“属下人微言轻,那王家高门大户,听到是属下来送信,倒还算是热情,虽然家主没有出来,但是王将军却出来应承了。”
王将军?
看来是那王佑实了。
王谧将此人的性情回忆了一下,这是个急脾气的将军,在家族之中,一向与王谧不对付。
他第一个出来见客,只能说明,绝对不是欢迎之意。
“王将军的口气不太好吧。”王谧顺势猜测下去,曾靖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确实不太好。”
“但是也没有说太难听的话,只说侍郎架子大,听说朝廷赏赐了新宅院,是不是就打算直接搬到新宅了云云。”
王谧笑笑:朝廷的赏赐知晓的那么清楚,怪不得更嫉妒了。
“佑实为人就是那样,他也没恶意。”
“还有别的吗?”
王谧最想了解的,其实就是这方面的消息。在与王家人正式接触之前,先摸一摸他们的底细。
在这方面,曾靖显然是个很好的渠道。
曾靖原本做好了抬脚就走的准备,却忽然想起,还确实有还没有及时汇报的事情,而想起那些王家人交代的大事,他就悔恨的差点抽自己几个耳光。
“侍郎说的没错,确实还有,却不是那王将军说的。王将军与属下聊了几句,就要把我打发走,正在这时,从院子里又跑出来一个小厮,让我带话,说是家主的吩咐,令尊新丧,办完了手里的事情,便赶快回家,记得给令尊烧一炷香。”
人虽然还躺着,浑身无力,但是王谧的心里却是大为震惊。
这个王荟,居然很有一手嘛。
说到家主,如今王家的当家人,正是现任中领军王荟,王敬文。
为了催促王谧早日还家,王荟居然抬出了王劭这个大旗,实在是令人难以拒绝。
王荟找的这个借口,可谓是正中王谧的要害。
看来这个何府,他也待不了几天了。
就在太元八年的这年春天,王谧亲爹王劭去世了,为什么要特别强调亲爹,因为在王谧很小的时候,他就被过继给了没有后代的伯父王协。在大世家内部,这是非常普遍的一种操作。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给没有子嗣的亲眷绵延一支血脉,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讲,在古代的大世家,其实不孕不育根本就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困难。
你不能生,有的是人能生,把我们多余的过继给你,原本也都是一家人,根本没有一点问题,连嫌隙都不会有。
另一方面,也是更为现实的一面,就拿王谧名义上的爹王协来说,他是有爵位在身的,而他自己又不能生育。
这就造成了他世袭的爵位即将轮空,后继无人。
这怎么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