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往姑母的身上攀扯,明明是你自己偷跑出来的!”
“明天我就派马车,把你送回建康!”
“除了建康,你哪里都不准去!”
谢明慧崩溃了!
这是什么意思?
会稽也不让她去了?
“可是……”
“可是姑母已经说了,让我跟她一起去会稽的!”她匆忙看向谢道韫,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谢道韫想到自己的小算盘,也适时站了出来。
“幼度,事已至此,明慧愿意出来见见世面,也并无不可,现在大晋境内的小娘子,结伴出来游玩的也多得是,你又何必管的这么严?”
“况且,明慧本来就是活泼好动的女子,也不能泯灭她的天性。”
谢明慧的狡辩,谢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这个幼女,一天到晚的就知道作妖。
但长姐的话,他却没有反驳的余地。
只能苦着脸生闷气,谢明慧还想再辩解几句,却被谢道韫用眼神阻拦:
要想办成事,你就别多嘴!
明慧只得瘪着嘴,老实的站着。
谢玄主意已定,不愿再多言,挥挥手,便让她退到帐外。
谢玄喝了盏茶,长叹道:“长姐,明慧这孩子,真是令人头疼!”
毫不讳言的说,在众多的子女之中,谢明慧是最不服管教,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的孩子。
其乖张难驯的气势,比家中的小郎君更甚。
可他能怎么办呢?
虽然很气愤,但谢玄心中,最疼爱的孩子,也正是明慧。每到这个时候,他便会想起儿时母亲的话:父母也有偏心,儿女之中,总是好的不疼,疼坏的。
明明有那么多听话乖巧的女儿,生的也是如花似玉,但她们却都不能吸引谢玄的目光,唯独明慧,总是让他牵肠挂肚,放不下心。
谢道韫不置可否,明慧之令人头疼,她也深有同感,不过呢,她早就摸清了弟弟的脾气。
对这个调皮的女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也还是要遂了她的意。
“幼度,其实,这一次明慧去会稽,也是我的意思。”
谢玄眉头一皱,疑惑顿起。
“长姐的意思?”
谢玄不可置信:“居然不是明慧软磨硬泡要跟着你去的!”
你看你看,误会了不是。
谢道韫将她挽留明慧的理由一一道来。
“明慧偷着跑出来,确实是太鲁莽了,但是,我觉得,带着她出来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
“更何况,她也到年纪了,该给她找一门好亲事了。”
谢玄想不通,这个话题是怎么左拐右拐,拐到明慧的婚事上来的。
“长姐,明慧的亲事,我自会操持,这和带她去会稽有什么关系?”
他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架势,对待长姐,他绝对不会敷衍其事。
谢道韫自己也觉得,话题转换的太生硬了些,但她有什么办法,时间紧迫,若是不抓紧把自己的想法讲明白,明日一早,谢玄就把明慧打包送回建康了,那可怎么办?
“当然有关系!”
“王谢两家联姻,早就已经是传统了,明慧也到了该结亲的年纪,这个夫婿的人选嘛,自然还是要出自王家。”
“我的女婿王桢之,为人正派,眼光也独到,我想带着明慧去会稽,让他帮着在王家下一辈的少年中,挑选一个合适的。”
谢玄点头又摇头。
“长姐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过,为什么要找王桢之?”
“姐夫不是更方便吗?”
谢道韫瞬间黑脸:“幼度,你姐夫更合适,你确定吗?”
王凝之脑门上贴符纸,指天画地,在房里活蹦乱跳的样子,在谢玄的眼前掠过,额,好像确实不是太合适。
“可是,会稽路远,长姐还要带着明慧,你们两个女眷远行,是不是不太安全?”谢玄的疑问不无道理,谢道韫是成熟的妇人,有见识,也有自控能力。
可是加上谢明慧这个不安定的小丫头,一切就要重新评估了。
变数急剧增多,谢玄实在是怀疑,她们两个能平平安安的到会稽吗?
第53章 京口话别
“还有,长姐,沈参军给我写了信,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他想跟着我去襄阳,一起去支援荆州。”
“长姐知道,其实沈参军这次护送你们去会稽,本就是权宜之计,沈家的顾虑,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他们不放心为朝廷效力,虽然官职挂在我这北府下面,可是我也只派给他一些私事,但现在,他终于想要为朝廷效力了,我觉得,此去襄阳,正是个好机会。”
“所以,护送长姐去会稽的事,或许要换人来做了。”
谢玄的眼神,几许遗憾,几许愧疚,道韫很疑惑,换人就换人呗,她本来也没指望着沈警这样身怀大志的人能安安生生的护送她,抵达会稽。
“可以换人,我无所谓。”
谢道韫斩钉截铁的回答,让谢玄顿时无话可说。
军帐门前,几个侍卫诧异的盯着眼前的小娘子。
刚才军帐之中的对话,他们也不是没听到,都晓得,这是冠军将军的千金。
明明知道她不应该在门口偷听,却也不敢管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明慧是何等机灵的人,才不会让阿爹怎么拨弄怎么转呢!
她已经断定,姑母一定能说服阿爹,带着她一起去会稽。
随着他们谈话的展开,谢明慧的眼睛越瞪越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会吧!
不会不会吧!
姑母好心带她去会稽,竟然是为了帮她说亲!
不行!
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自从记事开始,谢明慧就立定了一个心愿,将来的伴侣,一定要自己选。
不是自己衷心喜欢的,她绝对不嫁!
他们王家的男人,她一个也看不上。
她立定了心意,绝不跟着谢道韫去会稽,而另一边,军帐之中,姐弟之间的谈话却一直在继续,直到明慧咬着牙,转身离去,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北府大帐五十里开外。
蒜头里,刘裕家门前。
魏咏之等人席地而坐,何家两位兄弟也抛下了北府中的诸多事情,来到这里和他们相聚。
过了今天,好兄弟就要进入北府,唯一的病号魏咏之,则要踏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虽然能医好兔唇,对魏咏之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但此刻的他,举起酒盏,心中依然几许遗憾。
那种遗憾,深深的撅住了他。
“好兄弟们,祝你们旗开得胜!”炯炯有神的眼中,噙满了泪花,众人不觉唏嘘。
“干杯!”何无忌亦举杯,面向众人,先自饮一杯。
众人受他感染,亦纷纷饮下。
“魏兄弟,相比我们,你去拜访殷仲堪才是大事!”
“医好了豁嘴,这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
咏之勉强的点了点头:“可还是觉得,此去北府,兄弟之间只缺我一个,心里不痛快。”
何迈吃了口菜,欣然道:“咏之兄弟,你这样想就好了,功勋只分大小,并不分早晚。”
“我们兄弟先去打一仗,给你探探路,待到万事俱备,你再加入进来,保证马到功成。”
刘裕将苦酒咽下,凝视着何迈。
不得不说,他这么一个圆脸蛋,见人三分笑的人儿,可真是讨人喜欢。尤其是这张能说会道的小嘴,真是能颠倒乾坤。
果然,听了他的话,魏咏之的表情也好看多了。
“几位家里都安置好了吗?”作为在场众人之中,唯一的朝廷在册官员,何无忌还是有一些大局观的。
考虑问题周全,只有照顾好后方,才能让将士们安心杀敌。几位都是至孝之人,身为北府重要的谋士,照顾好他们的家人是何无忌的责任。
“早就安置好了,何博士不必担心。”魏咏之家里人口少,安排起来也容易。
“我家中只有一妻一子,已经托了邻居照顾了,我们都是南渡的同路人,完全能够相信。”
“那就好。”
何无忌转向檀凭之,这个以往最爽朗的汉子,这一次却没有率先发言,何无忌心知,他肯定是有难处。
檀凭之家里的情况,他大致也了解一点。相比清清爽爽的魏咏之,檀凭之是拖家带口来到京口的。
家里林林总总算起来,竟有十几口人,还是年幼的居多,劳力缺乏。
一年到头,靠着檀凭之努力耕耘,才算是勉强能糊口。
现在他要去投军,虽然此前他也筹措了一些钱,但似乎也不够一大家人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