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明白了，A级强者，恐怖如斯。
不料，徐建业继续说道：“这里面说不清还混着S级，唉。”
方卓惊讶：“S级？”
徐建业用灵通人士的口吻说道：“别看冰芯只公布了A-D评级，不少人都说，冰芯内部还有个S级战略合作者的定级，我估摸着上微有可能，光刻机这玩意很难。”
“不会的……公布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方卓好笑。
“你懂什么？这里水很深，有些扶持没法公开说。”徐建业斜瞥一眼，忽然觉得旁边这个年轻人有点眼熟。
不等琢磨，他瞧见前面的冰芯柳洋洋往自己的方向快步走来。
徐建业心中一凛，果然，北仪是有A级之姿的！
他往前迎了两步，礼貌地说道：“柳总上午好。”
柳洋洋停下脚步，礼貌的握了握手：“徐总好，我们杭州厂得看北仪怎么照顾了。”
徐建业露出笑容，也不谦让：“北仪绝对竭尽所能，保障从前到后的所有工作。”
柳洋洋客气地点点头，却略过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微笑道：“方总。”
徐建业随着柳总的脚步和视线瞧见了刚才就觉有点眼熟的年轻人，方总？是那个方总吗？
会议厅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方总，也没想到内地首富今天会这么朴素的站在人群里，但柳洋洋柳总不可能认错自家老板……
远处瞧不清的，近处怀疑身份的，中间见没人出声也不敢瞎认而闹笑话的，只顾着琢磨柳总态度的，走神寻思自家情况的……顿时，一片哗然之声。
随后，这群人很直接的给了问候。
“方总，今年冰芯新厂的国内设备采购比例是多少啊？”
“方总，我们48所比45所强啊！”
“放屁！我们45所才是国内最好的！”
“方总，冰芯的上海厂子开在哪，我们盛美就跟哪！”
方卓听到了国内半导体厂商热情的呼声。
柳洋洋不知从什么人手里接过话筒，递了过来。
方卓今天其实就是看看现场情况，看看这个冰芯晶圆制造服务联盟到底是不是有益于国内半导体厂商的发展，没打算发表什么公开的讲话。
但气氛确实挺热烈的。
“大家好，我是冰芯的方卓。”
方卓还是决定讲两句。
“服务联盟这个事，我之前很犹豫要不要冰芯牵头搞，因为冰芯本身和先进水平还差得多，我既怕分散了冰芯的精力，也怕别人说我们不好好做事。”
“后来，我还是下了决心，做一做吧。”
“虽然中微的刻蚀机比不过美国Veeco。”
“虽然中电45所的氧化炉比不过英国Thermco。”
“虽然上微的光刻机比不过荷兰ASML、日本尼康。”
“虽然沈芯的湿制成设备比不过日本DNS。”
方卓耸了耸肩：“好吧，没搞冰芯前，我也没想到能造这样的排比句。”
现场的厂商代表们已经随着方总的话而变得严肃，小玩笑完全没起到效果，方总口中提到的是冰芯评级评出来的A级，也是国内的先进水平。
连他们都比不过外面的品牌，在场的B、C、D呢？
“很多或者说绝大部分都跟不上国际先进水平，但是，能不能有那么一个机会让他们可以试试追赶呢？”
“一条产线，不光只要最先进的光刻机，前面的工序用了ASML，后面工序不需要那么先进，是不是可以给上微一个机会？”
“一条产线，刻蚀最前面的几道工序对刻蚀机的分辨率要求最高，后面的工序对刻蚀机分辨率要求低一些，是不是可以给北方华创一个机会？”
方卓扫了一眼现场的企业，诚实地说道：“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给，不确定这会不会伤害到冰芯，我不能干外行领导内行的事，所以，有了服务联盟，有了一个把机会放在面前，看你们能不能把握住的场合。”
“冰芯没法放低要求，因为我们也在苦苦追赶，前面是中芯，是联电，是英特尔，是台记。”
“我们希望的是找到可以帮助冰芯一起追赶的伙伴，而不是希望我们放宽标准的被施舍者。”
“当然，就像我前面说，一条生产线存在不同标准，在场的各位也确实与国外存在差距，不正视差距不是做事的办法，但没有斗志追赶同样不是成功的方式。”
“你们能做到什么样，我们就看看生产线里能用到什么样。”
“别的不多说了，就这样吧，干吧。”
“咱们干到哪算哪，干三年，干五年，干十年。”
“也就干吧。”
方卓关了话筒，递给柳洋洋。
他往小办公室的方向走了两步，瞧见刚认识的徐建业在看自己，友好的冲他笑了笑，又同老师傅握握手，随后才继续往前走。
会议厅里响起迟滞的不太整齐但诚心的掌声。
徐建业跟着一起鼓掌，又有些生自己的气，刚才握手的时候应该告诉方总，我们北仪真的可以评A啊！
第88章 竞争开始
“北仪是个老厂，早在1954年就成立了，那位徐建业一直都在北仪里工作，他父亲也是厂里的技术骨干。”
“不过，虽然成立久，涉猎广，但也正是这样，冰芯对北仪的离子注入机不太满意，认为它还需要投入更多的研发才行。”
柳洋洋随着方总走进办公室，不待他询问就开口聊了聊之前站在方总前面的北仪。
“所以，它是个B级评分？”方卓问道。
柳洋洋坚定地说道：“对，综合多种因素，北仪的离子注入机是在这个水平。”
方卓好笑的倒了两杯水，瞧出来柳总似乎是生怕自己为北仪说情，立即表态道：“我坚决支持柳总领导的服务联盟的工作，绝对认真落实联盟给予的指示！”
柳洋洋莞尔一笑：“方总挤兑我了。”
“不，我是真心实意的，就像我刚才当众说的话，我不干外行领导内行的事，服务联盟第一条是不能损害冰芯的前进，其次才是扶持国内的半导体厂商，绝对不会本末倒置。”方卓很认真。
他又说道：“我今天来是看看联盟进展到什么地步，看看怎么才能更好的支持柳总工作，支持服务联盟工作。”
“进展，热闹是挺热闹，但这进展……”柳洋洋没继续跟着方总带着两分调侃意味的打官腔，发自内心的叹了口气。
她接过老板递的水，苦笑道：“去年接手这个任务，我是踌躇满志，到了年底就心如死灰，今年是咬着牙坚持。”
难，很难，太难了。
“冰芯的合肥生产线设备国产率不到2%，杭州和上海的新厂，目前评估出来可以提升的国产率是4%。”
“照这样的发展，未来十年，设备国产化率能提高到10%，这都足够让人欣慰。”
柳洋洋抿着嘴，神色严肃：“而且，越是核心，这个比例越是惊人的低，光刻和薄膜沉积……我觉得我有生之年都看不到它们突破5%了。”
方卓伸出手指，算了算：“柳总给任务了，10年10%，一条产线我们算2000台设备，10%也有200台国产，至于这个核心设备嘛……”
他微微摇头，没有打趣：“怎么办呢？干到哪是哪。”
依旧是他刚才公开说的话，也就干吧。
不可能台记、英特尔、三星这样的竞争对手使用最先进的设备往前推进，反而冰芯停下来多捞一捞落后设备，本来就不一定能追上别人，脚上再带着锁链怎么行？
还是只能说，充分利用全球化带来的发展机会壮大自身，再在可以有的范畴内拉一拉兄弟厂商。
核心设备的研发不是单单看冰芯给不给机会，甚至不是看厂家怎么研发，而是看上面的力度，看怎么把核心设备写入规划，给予更大力度的多方面扶持。
顶层设计+企业带动+自身研发，这是发展的关键。
方卓有在考虑找个合适的时机去帮国内厂商敲敲边鼓。
什么时机合适？
冰芯的65nm制程有实质性的突破，这或许是不错的谏言机会。
或者再迟一些，拉着胡正明和梁孟淞这对在全球半导体产业都有地位的师徒一起聊一聊相关事宜。
但眼前是没必要说这些的。
“柳总啊，你是咬着牙坚持，但谁不是咬着牙坚持呢？”方卓没有画饼，只是聊如今的常态，“我相信随着冰芯往前的发展，一切都会慢慢好转。”
“咬牙坚持还有机会，不咬牙不坚持，那真是连1%的增长都看不到了。”
方卓的语气很平和，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目标高远，前路漫长，旁观者知难，做事人知苦，只能寻找积极的条件来尽力往前走。
这一趟回合肥的意义也在于为柳洋洋和冰芯晶圆制造服务联盟站台。
事实上，如今的冰芯具有设备采购许可，能够相对便利的从外采购，内部也是出现一些不同的声音——要说偶尔有人脉关系找上门来推脱不掉，可以试试国内的机器，但制度化的搞服务联盟是不是……
冰芯从成立起来就在大力招收人才，时至今日，隐约存在派系。
一部分是从中芯等友商过来的技术骨干，一部分是海外和台记陆续进来的研发人才，以及与内地各大院校合作输送的新鲜血液。
大家的成长环境、竞争经历不同，自然也不能有完全一致的想法。
方卓从不在冰芯内部彰显存在感，但他同样清晰的知道作为董事长和大股东的态度是具有影响力的。
柳洋洋是行政部门出身，她也清楚方总这一趟附带的意义。
只是，不是诉苦，是真的忒难了些。
方卓在办公室里听取了部分的汇报，有些难题是他能牵头找资源有希望解决的，有些就真是只能继续苦干熬着的。
等到繁琐枯燥又时不时被打断的汇报结束，方卓和柳洋洋以及冰芯的高管离开办公室，刚刚开门就见到一位中老年白衬衫在徘徊。
“方总，柳总，李工。”中老年白衬衫陪着笑脸，自我介绍，“我是盛美公司的郑川。”
方卓示意不用拦，点点头：“郑总，我听过你。”
郑川脸上的笑意刚想弥漫就因下一句而僵硬。
“去年撕材料的那个嘛。”方卓说着今天才听到的小八卦。
郑川立即道歉道：“方总，那是我没意识到咱们联盟的重要性，是没有深刻的……”
方卓笑着打断道：“郑总，今天既然你能来，那咱们就都按流程走，我相信你们既然能成为中芯的供应商，那就还是有本事的，不要光把目标放在升B嘛，可以想想升A，甚至升S。”
郑川没想到方总这么大度，连连出声表态，绝对会为电镀铜设备的更先进技术加大研发预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