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帘是真的，帐篷是假的。”
　　“那么，你这个布景能动起来吗？比如说把帐篷一把火烧了什么的。”
　　威廉嘿嘿一笑，那意思肯定就是不行了。他和老克对视一眼，道：“不计成本去做肯定做得出来，但是就没必要了，不如找个真帐篷去烧……我们这里只是技术上验证一下，你觉得呢。”
　　“不错。”方沂点点头。“不过还是有很多bug，不是志愿军当时有条件弄的，你这个应该是参考自苏德战场吧，朝战当时不是这样的，你得再多做一些功课……”
　　老克耸了耸肩：“医院、树林、野战工事……我以为这些是哪里都可以套用的。”
　　方沂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是过了几十年的事情了，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拍摄这类电影，而老克又是美国人，当然不了解朝战了。
　　其实相比长津湖战役，随后的铁原阻击战更加符合英雄主义。
　　想象一下，你是189师的一位士兵，你的师长接到更高层领导的命令，要求在铁原这个地方负责阻击美军3天以上。189师全师9400人左右，没有有利地形，没有野战工事，没有野战医院，仅有轻武器步兵。师长为完成任务，下了个匪夷所思的决定，把全师拆散成200多个小部队负责200多个阵地，要求每个阵地都尽可能久地拖住。
　　在这片500平方公里的战场上，你知道你只是其中之一，而你大概率会葬身于此。你离家上千公里，这里一切都和家乡不一样，陪伴你的只有白桦林、阳光，几颗子弹，自用手雷，一把炒米，还有无穷无尽的孤独。
　　但你不觉得害怕，因为你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你的家不要像这里一样的破败。这的确是志愿军当时不少人的想法，在史料中有记载，相当多士兵来到朝鲜，看到被打烂了的朝鲜村落后反而触景生情，激起了更强的斗志，在寄给家人的信中发誓要击退敌人，不惜一切代价。
　　方沂比较满意老克制作的实验片效果。不过这种电影的立项实拍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拍脑袋就行，更多人参与到电影的筹备中。如果行得通的话，不仅仅是base特效公司，还有共和时代，还包括许久没有出场的DJ无人机提供商，以及通过《十二生肖》建立起联系的一系列总部在京城的大型重型设备制造业央企……他们都会以各种形式参与到电影制作中。
　　五月的最后一天，共和时代开了一次导演会议。
　　参会人包括方沂、郭凡、陆阳，以及其他提到的赞助商代表。会上的协调工作就不必多说了，郭凡对方沂故事架构产生了疑问，他在会后私下找到方沂：
　　“现代人误打误撞到了朝战，先后参与了长津湖战役和铁原阻击战……技术上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来看是可以完成的，我主要想说故事结构，这个故事架构似乎是有点……呃……”
　　郭凡委婉了再委婉，“头重脚轻？”


第491章 故事架构】
　　商业片应该避免头重脚轻，什么叫头重脚轻？
　　篮球运动员乔丹有六个赛季拿到了总冠军，尤其是生涯第一次复出后刻苦训练，拿到了三连冠。乔丹第二次复出后加入到奇才队，虽然也很给力，但遗憾的是他不仅没能夺冠，甚至没有进季后赛。
　　那么作为乔丹纪录片的导演，你不应该把一半的篇幅用于他第二次复出，因为这让观众不爽，有点高开低走。除非你是乔丹的黑子，又或者乔丹这第二次复出后虽然失败了，但他在其他事业上取得了大得多的成就，达成了一个新的高峰。
　　对于商业片来讲，最后一舞必须是辉煌的。
　　郭凡说：“怎么去最后圆这个故事。一个故事肯定是有头有尾的，现在这个故事涉及到两个‘他’，第一个他是2012年的他……”
　　方沂打断道：“是2013年。”
　　郭凡呆了：“13年不是明年的事情吗？”
　　“就是发生在明年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可以选取相关的片段剪辑到我们电影里面。”
　　郭凡继续道：“好好，那这个第一个交代，就是13年的他在经历过朝战之后，回到未来了，他有什么样的变化了，他得到了什么样的感悟？这个故事现在是没有写出来的。”
　　看了看方沂的脸色，郭凡斟酌道：“然后是第二个交代，1951年的‘他’，我们知道这个‘他’失踪了，因为回去现代了嘛，最终被当做壮烈牺牲处理。可是人失踪也要有故事的，难道就这样完结了吗？观众会很遗憾的。‘他’的失踪到底推动了什么样的剧情，造成什么样的变化——朝战的结局我们是知道的，给不了观众惊喜，所以这个变化需要发生在2013年回到现代的人身上。”
　　郭凡越说越快，把自己的想法串联到了一起，相当兴奋：“我觉得需要1951年失踪的‘他’和2013年的他要有一个跨越时空的互动，方导，你觉得我的想法对吗？”
　　方沂笑道：“完全正确。”
　　“那你怎么安排这个跨越时空的邂逅的？”
　　方沂掏出手机搜索了一条消息给郭凡看，这是一条新闻：
　　“中韩两国将在2013年启动第一批志愿军战士遗骸归国行动。”
　　郭凡激动得跳起来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
　　“2013年的他，再次入列，并且被分配到了这个接受志愿军战士遗骸的行动中。他接1951年的战友回家了——活着的，死了的，现在大家都有交代了，得以重新集结。”
　　方沂说：“你看，我一提你就明白了，所以我没有告诉其他人。这是个还不错的创意，但是一旦泄露了，就达不到观影时刻的震撼感了……你知道我要怎么拍吗？”
　　“洗耳恭听。”
　　“我想要欲扬先抑，让观众先失望，吊胃口。大部分战友都死掉了，1951年的主角也失踪了，但是我们知道战争最终胜利了，而他们却见不到了，观众看到这只觉得好遗憾，好难过，好可惜……我要把视角转到泥土下，转到被尘封的遗骸上，铁锹一次次的挥动，六十年后，所有战友再次重见天日，他们看到天空中的新型运输机，看到红色的五星红旗披到自己身上，他们被捧着转交给中方，而拿着红旗、身披军官服的列兵正敬礼，视角上移，那是回到了2013年的主角。”
　　郭凡情不自禁的吸了吸鼻子，感慨道：“所以，终于还是团聚了。又是大团圆结局啊，果然还是得大团圆结局。”
　　方沂再次抬了抬手机，意思是让郭凡想想那上面的新闻：“幸运的是，现实比我们的电影还要先走入到大团圆。”
　　郭凡说：“我认为一个伟大的导演，不仅仅要懂得技术，而且要有人情味儿的一面，富有温情。就好像是一个摇滚歌手，他手上技术层面很高，但他最终流传于世的，往往还是他的抒情曲……我年轻时候喜欢摇滚，因为酷、帅，虽然我很快就意识到我没有天分做摇滚歌手，也渐渐不再关注，现在想起来我还记得的歌曲，竟然都是简单而美丽的歌。”
　　方沂于是顺口唱了摇滚歌手约翰列侬的抒情曲：“想像所有的人们/都生活在和平宁静之中/你可能会说我在做梦/但我不是唯一的一个……”
　　郭凡静静听完：“我已经没什么建议了，只想等这个电影拍摄出来。”
　　——————
　　新片子的投资很大，需要的演员多，很快就传得更广，一直和方沂保持联系的张超阳在京城做东请客，邀请他和马ET吃饭。
　　张总现在事业节节高升，通过邀请各单位官方账号入驻，搞粉丝经济促进日活，嗖狐围脖有超越新朗围脖的趋势。不过张总肯定不认为是自己领导有方，相反，他变本加厉的信仰佛学，在自己办公室整天烧香，据说香灰还被二次利用，用来给他家里的盆栽施肥。
　　嗖狐股价今年来稳中带涨，原因在于老张多次为了替方佛出气，亲自下场和新朗老总撕逼，并且扬言要线下约架，来一场男人之间的中世纪殊死决斗。
　　股民因此认为老张为了嗖狐围脖事业殚精竭虑，夙兴夜寐，表现出旺盛的战斗力和攻击性，必定会带领嗖狐走上新巅峰。这种普遍的愿景最终倒过来影响到现实，导致股价上涨，而新朗围脖表现得不够疯批，从神学到武力都没有作为，不敢应战，因此节节败退。
　　咔咔，果然必须要重拳出击！
　　京城某家俱乐部内，方沂、马et和老张聊了会儿业界八卦，随即进入到正题。
　　马et希望旗下的阿狸文化能参与方沂新片的投资，并将其作为阿狸文化的开门红。马et说：“我想要拿一部片子，踹开娱乐圈的门，看看里面搞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方沂当然答应了，这个事情很早就约定过。
　　马et的野心不仅于此：“我还想和你电影公司进行更深度的合作，今后你拍的所有片子，也包括你之前拍摄的，全部都放在我们的平台上进行播放。”
　　方沂看了一眼老张：“以前的已经卖给嗖狐视频，以后的我打算放在自己的视频网上，那个叫避雷避雷的视频网——现在卖版权不是好时候。”
　　现在市场上僧多粥少，作品不多，但是想要汲取流量的阔佬多的是。


第492章 泰迪姐妹团】
　　马et名下的公司预计在明年赴美上市，在此之前他就要为了提高估价而努力了。给投资人画大饼，讲故事，相信他的事业会一直增长，有足够市场潜力。
　　所以他需要在文化产业上有所作为，在他的设想中，阿狸文化是能够和线上商城，金融支付并驾齐驱的三驾马车之一。马et成立了一家名为阿狸文化的企业，希望能发展为首屈一指的传媒集团，比如他近段时间试图收购pptv视频网站——这是在渠道上的努力；他和乐士体育谈判，将对方在英超、德甲、F1等等体育赛事的转播权引流到自己平台上——这是在内容上的努力；除此之外，他还需要足够多的传统精品内容。
　　马et已经入股了华艺影视，嗖狐视频网，现在又盯上了方沂新成立的共和时代。
　　今天老张做东，其实想撮合的就是这件事情。
　　但是马et在商业上的风格较为强势，掌控欲比较强。他问方沂：“既然你想要把自己片子放在自己的视频网上，我也很同意，那我可以换一个方式吗，迂回一下？”
　　方沂道：“你指的是……”
　　“我不仅仅投资你的电影了，我还投资你这个视频网站，这样的话你仍然在你的平台播放，你有版权，但是我们从此成为一家人了，就不存在零和博弈了。”
　　换句话说，你拥有电影，而我拥有你。
　　方沂当然摇头：“我不是很缺钱。”
　　马et道：“我也不缺钱啊，但是钱总不会嫌多的，我敢保证绝对是溢价投资的，不会在哪里亏待你……你可能不知道，深城的徐家印搞了个足球队，搞金元足球，这几年成绩虽然起来了，其实一直在亏损，我也想玩玩足球，我和他聊天，我是愿意溢价去买他那个亏损了的足球队的。”
　　他顿了顿，道：“比起足球，我对电影算得上真正的喜欢，这不仅仅是一个商业投资，也有我自己的私人感情在。”
　　方沂于是问：“你如果投资这个视频网，你会接受亏本吗？”
　　“我目光不短浅，现在亏损不是问题。”
　　“你对内容产出有要求吗？”
　　“还是有一点的——我打个比方，比如你每五年，得拍三部电影，我这个要求过分吗？我看你拍电影的速度完全可以达到。”
　　方沂这几年差不多每年一部电影。今年速度更快，《十二生肖》到现在拍摄时间五个月，他已经在准备下一部电影。
　　但方沂不同意马et的要求：“所以这就是没办法妥协的地方。”
　　马et无奈道：“这个要求我参考了国内一些公司的搞法，我还参考了好莱坞……我认为是不过分的，可以再想想。”
　　应该说确实不过分，互联网公司血液里流着KPI的基因，对产出有着了魔一样的考核迷恋。只是方沂恰好不是一般的导演，他不需要这笔天降大财。
　　见到气氛稍显僵硬，老张就当和事佬，招呼大家喝酒聊八卦。
　　老张说到了最近互联网圈挺出名一事儿，“狗东有一高管最近辞职了，砸了上千万研究渐冻症，因为他自己患上了那个毛病，他接受采访说自己患病后反而找到了人生的意义，比以前还要有斗志——我就想到我自己啊，我回国创业后，很快什么都有了，随时可以享受这个工业化社会的任何东西，但我还是觉得内心空虚。我认为人得找到自己一份事业去干，不仅仅是谋生的问题，而且是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你通过这个啊……找到自己在这个社会的位置，从而产生安全感，这就是人为什么活着。”
　　张总分享自己的哲学见解。这家伙之前上杨兰访谈录，在央视主持人的镜头下，也说了同样的话。
　　“纯粹的消费带给人的只是空虚，劳动才能使人感受到价值。”
　　这种话换了其他人说多少有点无病呻吟，但是这哥们讲这种话就有点道理，起码他看起来不是胡诌。
　　马et最近忙上市的事情，心力交瘁，也觉得老张的话有道理。于是几人从狗东高管这事儿谈到了道教、佛教，最后不可避免的往唯心论上面引申。一说到这，老张就虔诚至极，分享自己人生观，一边说，一边偷瞄方沂的表情。
　　“啪嗒！”
　　马et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老张立马小声问：“方沂，马总送钱给你啊，怎么不接呢？”
　　方沂：“马总的援助是有条件的啊，这钱拿着烫手，我又不需要赚他那份钱。他要投资我电影我欢迎，他要投资我公司，那就得再考虑考虑……”
　　老张接：“然后你考虑考虑的结果，就是算了。”
　　方沂一摊手：“算了就算了呗。比起马总的钱，我更关注你讲的故事，说不定能拍个电影什么的，渐冻症这个题材好拿奖，自己给自己救命，多有意思啊。”
　　老张摩挲自己的下巴，感慨道：“你这还……真是符合你的性格啊。”
　　等马et回来后，他可能也想到了这一茬，冷静了一下，不再跟方沂提注资公司的事情。不久后马et起身告辞，只留下方沂和老张。
　　老张道：“他说不定去找下周贾去了。”
　　“他找下周贾？”
　　“乐士的老板，他那公司好几百亿呢……你和他是马总现在的红人啊，是他那文化公司的内容提供方，虽然你们互相间没有认识过，不过有他出面，你们早晚要认识的。”
　　方沂反而问起了老张：“你怎么会撮合起我和马et？你不是和他有竞争关系吗？”
　　“现在是朋友了……嗖狐围脖有他的注资，有阿狸集团的帮助，不然光靠我一个人造不起大风浪的。”老张坦白道，“有钱就是了不起，有钱就是为所欲为，我没他有钱，也没你那么无所谓。”
　　离开包厢，在走廊处遇见了几个女的结伴着谈笑，其中一个是柳蜜。方沂还没说话，老张瞪大了眼睛，喊道：“甘微？”
　　名为甘微的女人比老张热情多了，夸张的贴过来：“原来是张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