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报土木系的?分不够,我调剂到了这狗屁计算机系,将来根本没用——你呢?”
“我是特地报的。”
“怎么会……等等,你多少分啊?”
“我xxx分。”
“真是个傻子啊,比我还倒霉!你叫什么名字,我赵觉民。”
“余欢水。”
期末考试后的舞会。
一拳头砸过来:“余欢水,你狗日的很受欢迎啊,还是长的像奶油小生的讨人喜欢!”
“但编程更有趣。”
“你整天窝在图书馆干什么,图书馆的微机就你一个拼命借吗?大领导说,二十一世纪是计算机的世纪,结果他吗的全班都没你借的多!”
“我在开发一个软件。”
“你还开发软件?你找个女朋友吧!治一下你的榆木脑袋!大学不是你拿来虚度光阴的,别后悔,傻子!”
一年过去。
“要开公司了吗?你这软件竟然卖了那么多钱——虽然是这样,开公司会不会太冲动。”
“赵觉民,你到底来不来。”
“我当然跟你。”
再次收到了女生写的情诗,余欢水看也不看,他斥巨资买了台惠普笔记本放在寝室,哒哒的敲着按键。赵觉民帮他写拒绝信,摘抄了一些诗歌应付: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来寻找光明/我的光明不在你的身上/而在那遥远深邃的星空上……余欢水,你觉得这样回复怎么样?”
“不错。”
“倒是给些意见啊!我记得你以前还收过几封情书,我以为你终于变了,现在又回老样子,你从来不寂寞吗?”
“我等一个人。”
“谁?你看的西游记吗?凭什么知道在那有人呢。”
“我还在摸索这个世界是怎么一回事,但改变我的爱人并不会改变我的命运,问题不出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东西?世界?hello world吗,你学傻了吧……黑色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也给了我不解风情的头脑/不要再浪费时间于我身上/因为我是个大蠢驴/余欢水留”
某一天下大雨。
“都怪你非要来图书馆,从早上等到现在,还不许带伞,到底怎么办?我去借一把伞,你在这里不要走动——看见前面那排自行车了吗?全垮掉了,都是傻子。”
“我早看见了。”
“嘿?有个女的发善心来了,扶自行车,她一个人能行个什么,淋得好惨啊……啊!这不是我的机会啊。那女的很漂亮!”
“赵觉民,把你外套借我。”
“你要干什么?余欢水?余欢水!”
第409章 重返十七岁(二)】
在奔向雨中的慢镜头中,余欢水这样问自己:
我是不是,唯一一个有伞却仍然淋湿的人。
我曾失望的假想,命运换掉甘虹之后就会改变,因为她小气、多疑、不知道照顾人……现在是否是我的一厢情愿,把一切过错都推给她,还是说,生活其实都改变了我们。
雨中的余欢水和甘虹一起把倒掉的自行车扶起来,心中不断诘问自己,这一长串心声说完的时候,两人披着衣服躲到雨棚底下。余欢水怔怔站着,甘虹不敢直视他,红着脸低下头,揉捏打湿了的衣服。
看样子情愫在他们之间“再次”发生了,而镜头却偏偏一分为二,给了被冻得瑟瑟发抖的靳冬一个特写。
观众会意一笑。
甘虹小声提出:“我在工商管理系读书,是今年的新生,上课的教室是在……你可以把衣服先给我,后天来教室门口拿……因为是我连累你才把衣服弄脏。”
余欢水摇头:“不是我的衣服,”还跟了句不相关的:
“以后不要这么鲁莽的善良了,将来要吃大亏。”
甘虹好奇的抬头看他,小声嘟囔,“说这些话……但好像我们……都还不认识呢。”
余欢水反应过来,甘虹现在还不是他老婆啊,当即道歉。
雨不合时宜的停了,两人在尴尬中要道别,甘虹走出几步,忽然回头塞给余欢水一本摘抄的诗集,让他赏鉴,接着扭头跑得更快。这年头的纸质书相当昂贵,学生们喜欢互相传抄,但往往仅限于同性。
余欢水看她跑掉的背影,打开本子,掉出了一张叶子做的书签,他捡起来,想起很多年前也收到过同样的书签,他看到书页上娟秀的字迹,忽然福至心灵:
“当年我不追甘虹,她也会追我……我们根本就是互相喜欢的。”
接着是理所当然的坠入爱河,导演会给他们安排亲密的故事剧本。
两人借助讨论诗集的功夫靠的越来越近,不会写诗的余欢水常常让赵觉民抓耳挠腮替自己搜索佳句,然后化用到自己身上。
甘虹也许是太天真了,也许是不愿深想,她总能从余欢水的歪诗那里找到有趣的点,并递上自己的新作,无视掉那些驴头不对马嘴的拼接,而且渐渐的,还附上了她画的连环画,以及她做的越来越精美的书签。
她也会对余欢水抱怨,娇嗔,她的少女心事写在诗上、脸上。
现在,整个图书馆都知道有对大胆的情侣,他们定期相会,又恋恋不舍的离开。
赵觉民告诉余欢水:
“我查到了甘虹的底细,她就是金陵本地人,家里都是老师,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和咱们不一样!你确实是赚到了钱,别人未必稀罕你啊。”
余欢水说:“坠入爱河,之所以用坠这个字,代表我们头脑明明清醒,却选择放任沉沦。”
赵觉民眼睛一亮:“原来你还有作诗的天分?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你现在听说了,你后面还会看到。”
之后电影给了许多片段:
一起压马路,一起郊游,一起混进对方的课堂,上辈子也很难这么合拍……甘虹觉得到了时候,她向父母禀报两人正在谈恋爱的事实,在她父母的审视中,余欢水准备的资本是几张发明专利纸,还有学校的通报表扬。
甘虹的父母表示满意,除了对余欢水不是金陵人颇有微词。
甘虹许诺说,嫁了余欢水这辈子也不后悔。
——“你要和甘虹一起去看录像厅?什么样的录像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吗?”赵觉民问余欢水。
“她父母同意我们了。”
“投机倒把的个体户已经赶得上教师了吗?我总觉得是甘虹以死相逼。”
余欢水笑道:“总之,要一起去看录像了,是美国片。”
赵觉民接:“然后牵手,求婚,扯证,生子?”
“谁不是呢。”
“你要看什么录像,你带着人姑娘,可得看正经的啊——不正经的也可以告诉我,我保证不透露。”
“好像是《泰坦尼克号》。”
“有这电影吗?怎么没听说过。”
“哦,现在人卡梅隆还没拍呢,我看的这个是……是……”余欢水努力回忆,试探道:“是《大西洋底下来的人》,好像是电视剧啊。”
赵觉民打断他:“我就不相信你看电影去了,你小子今晚上别回不来,小心我举报你——”
一个非常迅速的,故意不让人反应过来的转场:
余欢水和甘虹两个人隔了两米开外,正襟危坐,银幕上正播放潜水器往海洋里航行,幽幽的蓝光映射在两人脸上,余欢水靠近靠近又靠近,上手,结果是挨了甘虹一巴掌。
观众于是大笑。
这种反差笑料梗还不少,为的是提供一个轻快的氛围,让观众放松起来。但是,所谓大战之前必有补给,发刀子前的剧情往往是很甜蜜的。
——到毕业的时候了。
余欢水总算是牵上了甘虹的手,动作轻车熟路。镜头稍微拉远一点,这届金陵大学毕业生在拍摄全家福。画外音大喊:
“三!”
“二!”
“一!”
“咔!”
一张照片出来,给了特写停留半秒钟,闪过了,如果观众二刷,会发现这照片上,只有余欢水认识的人才有清晰的面孔,其他人都模糊了。
是偶然吗?
众人相聚到一起,拿起学士帽往天上抛,画面也跟着这帽子往湛蓝色的天空看,接着天空变暗,画面也下移,有非常巨大的火车鸣笛声吓了全场一跳,哐当哐当哐当,这绿皮火车从美如画的田野里驶向城市,像是被吞进去了一样。
余欢水出现在站台上,看起来挺茫然。
他毕业后搭上这时代的列车了吗,还是被淘汰了?
不知道,导演并没有直接表明。
陈恺戈掏出他的小本本,把这记下来了,这是很反常的一段。
要谈到电影里面的意向:火车。
火车不是个好东西,尤其是绿皮车,它那烦人的哐当哐当声音多半和死亡,或者离别联系在一起。如果导演像方沂一样,给你来个莫名其妙的特写,很可能是糟心的剧情。
余欢水在街边看到了一个人,很像他,这人因为抽烟被罚款了五十块钱,歇里斯底的哭嚎了起来,并且恰好背着他。余欢水感到很熟悉,他等待那人转过头来,好认清楚到底什么样子,但这时候赵觉民拍了他一下:
“楞什么,现在见投资人呢。”
坐上大奔。
画面给到气派的园区大楼,给到创办的公司标志,给到周边的城市建设,一摞摞的员工对他们致敬——显然毕业后,时间已经过去好多年。
赵觉民看到那些东西似有所感,给余欢水介绍:
“你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京城工作了,靠你当初大学写的那软件攒的家底,开了个软件公司接业务……”
“甘虹和你结婚后,你一直没有要孩子,因为你老是说时间没有到,所以甘虹跟你闹了脾气——我说你也真的很奇怪,你是我们这地方有名有姓的高科技专家,结果你生孩子要精确到哪一天哪一分钟,甚至是哪一秒……我头一次听到这种怪癖,简直是匪夷所思。”
赵觉民开玩笑:“难道不是那一秒钟,你就生不出那个娃?”
不给余欢水时间反应,赵觉民见要到地方了,便推他:“好好表现,我等你好消息——甘虹说你在梦里讲过你生孩子的时间,好像就是下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