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主流商业片,如战争,历史,爱情……前两者成本巨高,濒临衰败的制片厂已无法独立承担,后者限制颇多,80年上映的爱情片《庐山恋》,结尾的吻戏引得全国轰动,主演频频上报,围绕是否需要有吻戏,该不该真吻,进行长达数年的论战,结果虽然是艺术胜利了——这对女主演来说,终究不是好名声;当时的女主演索性半推半就的跑到美利坚拯救其水深火热;
和吻戏不同,大陆当时对血浆,肢体(你们意会)等的放映尺度大的离谱,此片竟然一刀不剪的上映,果然轰动一时;由于其明显的具有借鉴《歌剧魅影》的情节,在艺术史上价值相对不高。
这题有几个难点,一是知道《夜半歌声》这电影。二是能和国外被借鉴的作品对比,类似的有《巴黎圣母院》里边儿的卡西莫多,彻头彻底的疯狂;有《歌剧魅影》的魅影,疯狂中仍有真善美;此片的主角形象更接近于后者,从中也看出大陆文艺工作者,潜意识中的民族普遍性格体现。
“可以开卷。”老师提示道。“课间正常休息,上厕所,但不能交谈。卷子大概能写三四千字,你们能写多少写多少,不要写超——实在写超了的,举手找我要纸;我尽量不挂你们科,但现在学院有挂科率的要求,所以你们之中的一部分,可能不得不接受比较难看的分数,考试要多用功,你们自己把握……”
“哇~”
堂下蛙声一片。
方沂的小论文,已经是写了部分,但他抬起来头望,前面的许多人一遍遍翻书,却不下笔。
阅片量太少。
没看过电影,自然无法下笔。
一心要当明星的学生也觉得委屈:谁会看邪典片呢?狗都不看!
真心干这一行的,其实该看看。
现在有一种怪现象,有些演员,甚至没有看过多少部电影,阅片量不如看得多的普通电影爱好者;但他们堂而皇之的演电影了,并且常常发通告吹嘘自己的演技。
到课间,方沂已经写完论文,他没有写满,自己觉得不错了,第一个交上去;老师见到他的字,很欣赏的点头。
“方沂,你又有快递,还是邮政的。”
方沂表示收到了,这老师却问:“是新戏的合同吧?”
他闻言一笑,没有否定。老师于是把他的论文做了个记号,单独的放到一边,和之后来交卷子的相区别。
之后交卷的,正是也很久没出现在课堂的宋佚。
她很奇怪的看发生的事情,但没胆子询问。
——这种标记行为,是违规的吧。
央戏为了推自己的子弟兵,还真是用力啊。
走廊上是别有一番天地,不知道电影的学生聚集到一起,找知道的询问,宋佚想跟方沂玩闹,却被人拦住了。
“宋同学,求你一件事情……”
宋佚她的脾气简直是非常之好,好像没有什么烦恼的就接下了。
围着她的人摸出藏好的笔,在自己胳膊,手掌心之类的地方速记。
宋佚说:“《夜半歌声》是讲的寓言故事,有个要高考的学生,寒假郊游的时候,去到一个名为寺若兰的地方,幽幽的散发暖暖的光,当天夜晚,雨大不能回,这学生于是在寺若兰停下了,草草的入睡;然而,晚上却有人呼唤他,他睁开眼看,是那寺若兰的观世音菩萨,变成了八十岁的老奶奶,她举着手里的保温杯,说捡到的学生的,问,这瓶子是金瓶子,还是银瓶子,还是……”
方沂渐渐听的发笑。
他等宋佚说完,这期间,竟然没人来打扰。他道,“你这样扯谎,他们知道了,不是得罪别人。”
宋佚说,“我早得罪他们了;这些人就是看人下菜,我要是能像你一样的演戏,他们又会凑过来捧我,什么都忘记。”
方沂:“你怎么之前得罪他们了?”
宋佚:“上次任长虹要的长论文,除了我们分数高一些,其他的都在及格边缘徘徊,你不觉得奇怪?”
方沂走出一些路,才恍然大悟,“我让你把我演的视频给他们参考,结果你一个也没给是吧。”
宋佚跺脚,“凭什么给他们?”
“你不是录播员吗?这位置我胡诌的,我意思是,你不是专门负责录影的吗?”
“录影的,就要白白的付出劳动吗?他们要是有本事,也可以上去表演,让我好好录片子的,本尊自然是可以来看的;可是,他们没有这个本事。”
方沂左右张望,不见有人:“你还真是粉身碎骨全不怕啊。”
“是你太清高,不知道世间疾苦。两个月前的事情,这么久才明白。”
“方沂同学,你还真是迟钝啊!”
宋佚一指禅顶住方沂的胸口,按住他,腾出手伸进水池,沾了些,忽的甩方沂脸上,方沂要去追,但她先进去了女厕所。
——反倒是撞见了矮一些的长发女生;也许是别的系;方沂和她都站在镜子前,方沂要擦去身上的水珠,这女生要洗手,她摘下眼镜,两眼瞳孔放大,不是很有神的样子,刚好视线是看向方沂的眼睛。
就这样看着,但很自然的做自己的事情,她手心手背相交界的地方,小鱼积肌部位,黑黑的像碳素笔的灰——像美术生常常做的那样。
视力这样差吗?
这女生的样子是第一次见,但奇怪的熟悉,因为看不到,即便对视这么久,她神色没有异样,一丝不苟的洗净手,方沂觉得她在观察自己,但她的姿态实在太自然。
并没有任何的波动,她的浅褐色的瞳孔,让人想到秋天;假如她能看得到,从这镜子中,应该也能注视到一双墨色的瞳,泛着疑问。
“麻烦让一下。”她突然笑起来,不知为何。
方沂侧开身,眼见对方离开了,有点怅然若失,脑子里思索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回去的走廊上,中心已经变成白羽,就是曾经和方沂认识过的男生;他和方沂热情的招呼后,继续神色尴尬的复述考题内容。
仍旧是一堆人在听。
学表演就是这样,混也是演,认真学也是演。但认真学的未必能真的演,混的未必能真的不演。
白羽讲的,是正确版本的故事:“英姿勃发的男主角,与美貌善良的富家女情深意笃,却因为身份的差距而不被对方专横跋扈的家长所允许……”
稍微有电影常识的,一听到这儿,脑子里该有起码五个以上,类似矛盾开头的作品了。
躲猫猫游戏玩够了的宋佚,窜出来,表现出大惊失色:“原来是这样吗?”
白羽看到年级第二名如此发言,很不可思议,“你也不知道剧情吗?”
宋佚说,“我先前是听别人说的,我还给其他人讲……”露出委屈又惭愧的神情,“原来我弄错了。”
白羽憨厚道,“无妨,还来得及说。”
宋佚得逞的抿嘴笑,背过他们朝方沂眨眼睛。
真是玩弄于股掌之中啊。
方沂回到教室,在剩下的一节课上,要把没看完的闲书《许三观卖血记》看完。他顺松柏叶做的书签,找到上次看的内容。书签从肖像画换作叶子之后,反而更加方便。
细长,有些绿色且发红,附着微微的细绒的松柏叶,静静躺在书的某个角落。
——还好,我不像他们一样的迟钝。
方沂扬了扬手里的书,选择调整姿势。
第27章 巨资】
傍晚的天空层层的叠着云,看不见太阳,光亮比平时要暗一些;不知道哪里有风,刮起来让人瑟瑟发抖;天空底下,央戏的灵魂地标,四季常绿的老妖怪松柏,终于也现出原形,像人的头发被打薄了一层;叶子落的比生的多,在地上厚厚堆积,加上要下雨,泥土已经湿润,坐下会打湿衣服;方沂曾经走过的树角落,不再有黏一起的情侣占地方。
《许三观卖血记》,这书的书签,一片本来圆润饱满的松柏叶,因为没有养分支持,变得干枯了,先前拿出来看,竟然直接折断了。
在方沂手掌心静静的躺着,被主人细细端详。
才过去不到一周,和记忆中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了。离开母体,树叶的生命力,就是这样的脆弱啊。
这书,借来的时候带着它,虽然不知道谁弄的;还的时候,也尽量还一个相似的叶子吧,也许别人要用。
方沂走到树底下寻找,并没有找到特别好看的,他来的总是很晚,落下来的叶子,只有清晨时候饱满一些,到傍晚,已经腐败了;也可以爬上去摘新的,然而……
他抬头看很高的松柏。又想起被自己轻易折断的枯叶。
掉下来,恐怕骨头也要像叶子一样吧。
一无所获。
但是,七天的还书期,已经到了。
真的要对不住那给书签的同学了;他画了我的样子,我是小有名气的演员了,应该收取肖像费吧,肖像费就当是那叶子好了,今天坏了你的叶子,从此不再追究你。
半截叶子随便插进书页。
图书馆门口有供师生用的雨伞,插在伞架中,一般不会拿光;今晚上可能要下雨,都料到了,这地方只剩下空洞洞的伞架。
还书台。
之前兼职的,丸子头的女生在那里,只有她一个,背带裤拉的很高,让这人显得年纪小。她一边要检查书,一边又尽力的根据书号归类,很少抬头。嘴里喃喃自语,大概是在抱怨。
方沂把书递过去。
《许三观卖血记》。
这女生看到黑黑的封面,立刻抬头了,说:“原来是你。”
她头上的丸子散开一些,遮住小半额头。
方沂:“我怎么了?”
女生道,“我认得你。”她把书摊开来检查,果然掉下来残败的半截叶子,夹在书中某处,女生把那一页的数字记住了,写柜台上,“你还没有看完吗?”又道,“既然是别人留下的,也妥善的保存好吧。”
方沂听出来这女生奇怪的愤恨感,不知为何,“我不知道那是谁的叶子;我不是故意的,叶子是放不长久的。”
女的说,“书是什么样子,还回来也是什么样子,这叫原样奉还,是我们图书馆的规定。”
这话,好像在什么地方是听过的啊。
对了,上次来这儿,不还有一个长发女的吗,是她的学姐。
“你那个学姐呢?”方沂也这样问了。
“不~关~你~的~事!”被一字一顿的答了。
方沂忍不住摸鼻子,不知道怎么触了霉头,也不想和人说话了,扭头便走。
“你记住,你看到的,是一百七十一页!”
那女的又奇怪的提醒他。
不是特别的讨厌我吗,为什么又提醒我。
真是非常奇怪的人啊,这人的逻辑存在问题,我应该尽量远离。
方沂出来,趁着雨还没下,溜进隔壁的教学楼——央戏的校园不大,尽管也是行业类的顶尖院校,在京城,和其他传统大学比起来,就争不了什么地方;京城的土地这时候是寸土寸金的。
任长虹有事要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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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人》杂志社和卖巧克力的那公司,德福,打算合作拍一系列长片,要在情人节前播出,”任长虹坐在熟悉的老板椅打转,“你知道吧,就像是你之前拍的微电影一样,有剧情的。”
方沂点头表示能理解。任长虹一直关注学生拍的戏,这也是他本人的KPI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