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是人，纯粹的凡人，不属于天族，不属于神灵，不属于任何一种异类。”
　　垂钓老者感慨道：“我一直看着祂的成长，直到再也看不透祂……这是开天辟地以来，诸天万界的人族之中，最为惊才绝艳的存在，祂站在了与我等同一高度。”
　　说到这里，老者低沉着道：“无论是你，还是神皇，都是生来具有大神通的存在，只有祂是微末的凡人，于红尘间诞生的一粒灰尘，在天地桎梏被打破之后，逐渐成长，来到了这一步！祂的起点更低，所以……其实祂走得比我们高，也比我们更远……”
　　“神皇不如祂。”
　　太初之眼，出声说道：“也许历代天族，从古至今，也都不如祂。”
　　这所谓历代天族，便包含了天族的第一任领袖。
　　李造化微微点头，说道：“祂确实不俗，我本以为祂是世间的异类，却未想到，在祂身上，没有任何异力……以纯粹人族的身份，走上了诸天万界最高的位置，开创了仙道的至高，理应在我之上。”
　　“如果祂再进一步，便没有任何存在，可以跟祂相提并论。”
　　太初之眼如是说道：“可如果我等能够再进一步，那么帝君无论过往多么辉煌，也只是历史之中的尘埃。”
　　李造化含笑说道：“就好比千幻神君，处处算计李正景，将之视为手中的棋子，随意拿捏，却败在最后一场，故而全盘皆输？”
　　刹那之间，气氛凝滞，场面变得颇为复杂。
　　“不管怎么说，祂是我等最大的对手。”
　　太初之眼应道：“你若愿意，我等可以合力，先围杀天帝，再谋将来至高之位！毕竟祂是目前，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存在，祂拥有将我等打落凡尘的本事。”
　　“也该打醒了。”
　　李造化这般说来，眼神之中有着些许复杂之色。
　　“你果然不一样了。”
　　垂钓的老者，眼神之中，不知是失望还是遗憾，说道：“你不再是当年的领袖了。”
　　“看来我还须重新介绍一番。”
　　李造化往前一步，出声道：“我今世姓李，名造化，家兄李正景！”
　　轰！！！
　　大战骤然而发！
　　——
　　而在东部天宫之中。
　　李正景遥遥看着前方。
　　那里异象纷呈，气机不断攀升，已破帝境，未至尽头。
　　祂一路破境，重返天帝之位。
　　然后便见一个少年，从万千异象之中走出，含笑说道：“见过师祖。”
　　他宛如凡人，身着布衣，举止淡然，仿佛是当年那个还在凡尘俗世之间，在神庭时代下，一个普通的凡间少年。
　　他失去了帝冠、没有了皇袍、也抛去了帝位，恢复了最为纯粹的人族身份。
　　他看着李正景，继续说道：“好久不见。”
　　“有万余年了。”
　　李正景说道：“见了那一面，你就死了。”
　　少年轻笑道：“见这第二面，我应该不会再死了。”
　　李正景停顿了下，继续问道：“今日再见，我想问你一句。”
　　少年平静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何选择赴死，为何选择为了更高一步，放弃了天庭，放弃了万界众生？”
　　李正景点头道：“不错。”
　　少年继续说道：“当你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治理万界，历经无尽漫长的时光，你便也会明白，一切都是岁月的灰尘……只有超脱的这一步，才是永恒。”
　　李正景皱眉道：“仅仅如此？”
　　少年问道：“莫非还不够？”
　　李正景说道：“对神皇来说，这个理由足够了，对于承载着众生所有希望的帝君来说，还不够。”
　　少年停顿了下，问道：“你曾经在岁月长河之上，见过我成长的过往……天公、南斗星君、六世人仙、上清道人、以及其他诸般种种，无论仙神，乃至凡人，都为这世间，甘愿赴死。”
　　说到这里，少年眼神流露出复杂之色，道：“但是他们都不应该死，他们应该看见我所治理的天庭时代，那是何等太平盛世？他们才是为了这太平盛世，付出所有一切的存在……”
　　李正景沉默了一下，说道：“所以，超出天帝之上，彻底超脱万界，就可以让他们尽数重生？”
　　少年昂然说道：“不是重生，是我重返岁月，去救下他们！”
　　李正景继续说道：“可是你放弃了天庭的太平盛世。”
　　少年背负双手，说道：“我可以重塑这太平盛世。”
　　李正景摇了摇头，说道：“可是天庭崩塌之后，时至今日，诸般乱象，祸及众生……他们也不该死，也不该受难……那些为了太平盛世而赴死的先辈，也不愿意看到，你亲手葬送这一切。”
　　少年没有回应。
　　李正景继续开口。
　　“在你心中，最重要的，终究还是踏出那最后一步。”
　　李正景说道：“所谓复生，所谓拯救，所谓重塑太平盛世，只不过是你放弃过往信念意志，去攀升那至高位置的借口而已。”
　　“那又如何？”
　　少年昂然说道：“我所选定的道路，未必就错了……错与对，只有我走通了这条路，才能真正得到结论！更重要的是，我有拨乱反正的能力，足以将错了的事情，再度逆转，走向正确的方向！”
　　他看向李正景，说道：“如果你觉得我错了，那么你可以选择，跟我争一争！经过了生死大道的人，才能有资格去争夺，而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李正景忽然一震，脸色变幻不定。
　　“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我知道你的身份。”
　　少年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时日不多了，尽快追上我们的脚步，你才有资格，谈什么对与错！弱者……没有资格谈论！”
　　他转身而去，往不知名的方向去，只留下话来：“我将天庭的旧部留给你，将仙道正统也留给了你……我不是你心目中，当年的那个天帝，但你也可以成为你心目中的天帝。”
　　李正景静静看着对方离去。
　　许久过后，才见李造化拖着一身伤势归来。
　　“我本以为我是造化天族的第一任领袖。”这是李造化的第一句话。
　　“现在呢？”李正景问道。
　　“我只是李造化。”
　　“那么造化天尊呢？”
　　“也许死了，也许用另一种方式活着。”
　　李造化想了想，继续说道：“现在看来，我不是祂，而是被‘祂’舍弃的部分。”
　　天族的第一任领袖，将心中的善良与仁慈，斩了出来，成为了李造化。
　　而其心中的恶，已经彻底消亡，葬送在那九尺圣鼎之中。
　　仅存唯一的“本我”，融入了所有天族的心血里，成为了太初之眼。
　　“原来太初之眼，才是真正的天族第一任领袖。”
　　李造化继续说道：“祂们打碎了未来，所以历史长河，被截断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这是最后的时代。”


第三四六章 最后的时代【一】
　　对于这个时代的李正景等人而言，这已经是最后的时代。
　　因为往后的时代，已经被彻底打碎了。
　　诸天万界，没有未来。
　　“原先是有的，只是被打碎了，结局大约是尽数覆灭……”
　　李造化平静说道：“所以祂们重新选择，在这个时代，再争一次。”
　　停顿了下，李造化继续说道：“也许祂们在更加久远的未来，已经争过不止一次了，每一次都无人登顶，所以每一次都将决战，推向更早的时代。”
　　李正景沉吟道：“祂们尚未完全超脱，似乎并不具备，在岁月之上畅游的能力。”
　　李造化微微摇头，说道：“祂们已超脱了半步，虽不能畅游岁月长河，却能够感知岁月长河的一切事情……无论过去，还是未来！”
　　说到这里，李造化又继续说道：“而且，天帝走出去的那半步，似乎更多一丝，所以祂已经能够影响到神庭时代末期，将后世的法门，传递到近百万年前，交与帝妃。”
　　李正景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么这个时代，有什么讲究吗？”
　　李造化说道：“这个时代，帝君若不能登顶，那么祂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正景沉吟道：“是因为祂在万年之前，才得以踏出那半步？”
　　李造化应道：“不错，帝君的才能，其实高于神皇等存在，在后世不能登顶，大约是神皇与‘造化天尊’在合力之下，粉碎了将来，断绝了祂的根基……将岁月的决战时代，一步一步推向过往，直到我们这个时代。”
　　李正景继续问道：“如果我们这个时代也无法登顶，那么万年之前的帝君呢？”
　　李造化想了想，然后应道：“你要明白，踏出这半步的资格，就是死中求生……万年前的帝君，只是勉强接触到这一线，而万年之后的今日，重新降世的帝君，才是真正踏出了这半步。”
　　李正景顿时明白。
　　所以，这个时代，帝君再不能成势，那么上一个时代的帝君，纵然有天帝境，也无法踏出这一步了。
　　毕竟超脱这半步，只是干涉过去未来，感知岁月长河发生的事情，而不足以凭借此身，畅游过往历史岁月。
　　“这一次，是真正要决出胜负，所以帝君必将孤注一掷。”
　　李造化说道：“这次败了，历史的时机再往前推，就只是天族第一任领袖与神皇之间的对战，没有帝君的事了，但是我认为，以帝君的本事，如果这一次……祂依旧不能登顶，那么将会是玉石俱焚，谁也无法再往上一个时代，去争夺这至高之位了。”
　　李正景问道：“你认为祂会焚灭一切？”
　　李造化叹了一声，说道：“当年的帝君，宁愿葬送自身，也不会焚灭这诸天万界，但是现在这一位，跟昔年的神皇，又有什么分别？祂在天帝的位置上，坐得太久，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斩杀神皇的少年了。”
　　李正景明白他的意思，当年的神皇是恶龙，而帝君斩了恶龙，成为了英雄，可是在长久的岁月之后，帝君变成了新的恶龙。
　　“那么你呢？”
　　当这一句话问出来，气氛再度变得沉寂。
　　李造化知道这句话的另外一层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