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和尚以降魔杵格挡下来,随后便是一串佛珠,往李正景脖子上套去。
“二哥……我知道你死了之后,心中不甘,一口怨气不消,化作了鬼,眼下又记挂着弟弟,才会出现在这距离京城数万里之遥的玄灵府。”
和尚泪流满面,抽泣着道:“弟弟这就送你上路……”
啪地一声!
李正景扯下佛珠,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哪来的秃驴,坏我道心?”
声音未落,他又一脚踹了过去。
那和尚被他踹翻在地,感受着肉身传来的疼痛,面色变幻不定,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二哥?你没死啊?”
“就算你死了,我家老爷都死不了。”五行造化树挥舞着嫩枝,叫嚣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家老爷这是与天同寿的!”
“怎么还有个妖怪?”和尚倒吸了口气,说道:“糟了,看来小僧是栽了,遇上了精通幻化之术的大妖……”
“贾十方?”
李正景凑近前来,看着这个头上没有半根头发的和尚,神色古怪,说道:“你这厮天天逛青楼,怎么就当了和尚去?”
贾和尚抬起头来,看着李正景,脸色极为复杂,打量半晌,摸了摸自己浮肿的脸,欢喜道:“二哥,你真没死啊?”
李正景踹了他一脚。
贾和尚痛得嗷嗷乱叫,待得疼过去了,却更是惊异。
“你居然真的活着,这怎么可能?当初你下葬的时候,我可是亲眼见到的,在你坟头上,我都哭了好多回,上了好几炷香了……”
“说来话长。”李正景吐出口气,也不能细说,只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说来也话长。”
贾和尚垂下头,有些羞于启齿之意。
“老爷你认得这秃驴?”五行造化树挥舞着嫩枝,诧异道。
“他的父亲,便是我舅父。”李正景说道。
“原来老爷是秃驴他哥。”五行造化树心道。
“……”
李正景目光看向了这个和尚,摸着下巴,问道:“长话短说。”
贾和尚迟疑道:“可是说来惭愧……”
啪地一声!
和尚右边的脸颊也浮肿了起来。
“二哥别动手啊!”
贾和尚连忙摆手,才将此事来龙去脉,逐一说来。
当初他在清海府城跟十几个女孩儿游玩,乍闻噩耗,得知建安侯府的二表哥李正景,无故中毒,不治而亡,便随着父亲前往京城奔丧。
“当日,我在你墓前哭了半天,口干舌燥,无处饮水……又想起你爱去喝花酒,凭着一身文采,在京城各家青楼当中,留下了无数美名。”
贾和尚悄然抬头,低声道:“于是,为了悼念你,我便忍痛,在你丧期,去花楼喝酒解渴。”
“……”
李正景面无表情,抬起腿来,直接踹了十七八脚。
老子死了,你小子去京城奔丧,还敢喝花酒?
有脸说悼念?还他娘的解渴?
李正景气不过,又踹了一脚。
“二哥息怒,我是真的去悼念你的。”
贾和尚忙是说道:“你在京城的各大青楼之中,作过上百诗词佳作,实在名声显赫!后来你死了,而又让许多青楼女子都黯然落泪,所以我就帮你安慰她们……别打了……别打了……”
他连忙求饶,然后才继续说道:“京城文人,都公认你才华旷世,但沉醉青楼,太不检点,实乃文人之耻!在你死之后,他们认为从此天晴月明,非常高兴,也去了青楼……”
李正景隐约明白了什么,说道:“所以有人跟你抢花魁,打起来了?”
贾和尚连忙说道:“主要是我听不惯有人嘲讽你年少夭折……”
说到这里,他又摊手道:“二哥也知道,咱们贾家的生意,遍布半个大周,富甲十方,所以我才叫贾十方!要是论起钱财来,谁能比我贾家更多?最后他比不过我有钱,便开始搬出身份来,说是什么大理寺的……”
“当时我就火了,什么大理寺的和尚,头发都不剃,完全不守清规戒律,居然也敢逛青楼,然后就用佛祖之名,把他打了一顿。”
“最后事情闹大了,没想到大理寺不是和尚庙……”
贾十方叹息道:“然后我父亲骂我不学无术,我心中不服,跟他辩解,就被他打了一顿,然后直接被送到金刚寺这座真正的和尚庙,当了个和尚。”
“……”
李正景微微皱眉,心中暗道:“看来今次的风波,半年之前早有端倪,建安侯府将我送至羽化仙宗,而贾家又将贾十方送至金刚寺……都是为了参与大事之前,给家族留下最后的血脉吗?”
他隐约觉得,此事应该是起于建安侯府,而贾家是到了京城之后,被他父亲提点,才会顺水推舟,将贾十方送到金刚寺。
“话说回来,金刚寺也是‘佛门圣地’,与三大仙宗齐名。”
李正景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拜入金刚寺,应该在我之后,怎么如今就修成了内气?莫非你天赋比我还高?而且你所使用的宝贝,竟然都是上品法器……莫非金刚寺把你当成了下一任佛子栽培?”
“这……”
贾十方顿时有些扭捏,讪讪道:“主要是我父亲给金刚寺扩建了三座禅院,又帮金刚寺在清海地界宣扬佛门教义,建了三十二座庙宇,传扬香火……”
李正景沉默了一下,想起自己在羽化仙宗前半年的艰难处境,于是然后按住他,揍了十七八拳。
“老子最恨有钱人!”
“你们兄弟情深待会儿再续!赶紧放鸟爷出来啊!”
钵盂不断动荡,内中传来一个声音,哭喊着道:“这什么破玩意儿?闷死鸟了……”
李正景略感无奈,说道:“快把它放出来!”
贾和尚顿时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道:“这个……我暂时就练成了‘收取’之法,至于‘释放’之法,还没练成。”
第四六章 金刚佛子!昆仑少主!
“什么玩意儿?只会抓不会放?”钵盂之中,温柔的声音,破口大骂:“你个不学无术之徒!”
“这样说来,岂不是等你练成释放之法,才可以放它出来?”五行造化树挥舞着嫩枝,欢喜地道:“你什么时候能练成这法门?十年还是二十年啊?它可是我家客人,万不能亏待了它,你可要争取在五年之内,练成法门啊……”
“老爷,你一刀把它砍掉算了。”挂壁鸟哭喊着道:“我可不想在里边困上五年,这比去后山雷狱禁地还惨咧……”
“这法器又不是泥捏的,怎么砍得破?”李正景微微皱眉,看了看左臂,低声道:“不过也可以尝试一下!”
“这可不成,这法器是借的!”贾和尚连忙阻拦,说道:“万一被砍坏了,回头还得赔……至少要多建三五间寺庙,才赔得起的。”
“你这一身法器,全是借的?”李正景看了一眼,略感羡慕,自己可谓是孑然一身,手中的狭长黑刀也只勉强算得是粗浅灵器,完全沾不上法器的品阶。
“我师尊是罗汉堂的首座真人,这次下山涉及各方势力,而且那蛊王辛悬颇为危险,所以借了这些法器,让我保命。”贾和尚叹了一声,说道:“我答应回山之后,让贾家派出工匠,给罗汉堂的十八罗汉神像,全给镀上一层金身……”
“……”李正景面无表情,仿佛心中毫无波澜。
“那现在怎么办?”挂壁鸟抽泣着道:“那秃驴,既然不能放,你用的时候,怎么就不谨慎些?鸟爷莫非要被困个十年八载?待出来之后,可都成老鸟了,这么大年纪,还怎么娶媳妇儿啊……”
“这倒不用!”贾和尚连忙说道:“这次来此,我是跟随着佛子来的,他就在前边凉亭里歇脚,刚才我是出来小解,看见了二哥,还以为是冤屈而死,阴魂不散……”
“佛子?”李正景眉宇一扬,说道:“金刚寺当代最为杰出之人,传闻他是佛门这一代,最有可能炼成丈六金身的人物!”
世间当代人杰当中,这位金刚佛子也是名声显赫,他跟羽化仙宗首席真传大弟子陆怀远齐名!
“二哥认得他?”贾和尚说道:“他待我挺好的,咱们去找他解了这金钵……”
“行,过去罢。”
李正景看了金色书页一眼,运势并无改变,此去没有危险。
旋即贾和尚便收好了法器,又将钵盂托在手上,在前领路。
李正景看着他的造型,看着他光秃秃的脑袋,想起这厮过往的风骚,总觉得十分别扭。
“按道理说,你入门半年,金刚寺又对你如此重视,怎么会让你下山涉险?”
“有佛子在前,倒也谈不上涉险。”贾和尚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说道:“而且听闻这次被通缉围捕的蛊王辛悬,就是半年前毒杀了你的那个家伙……我想着以佛子的慈悲性子,多半不会伤他性命,到时候我亲自砍下他的狗头,来给你报仇!”
“算你有心了。”李正景说道:“我从羽化仙宗出来,跋涉千里,今日才到。而金刚寺距此两三万里地,你们来得似乎快了些……”
“佛子将袈裟法器,当做了飞舟。”贾和尚说道:“他以佛门神通,日夜兼程,快得难以想象。”
兄弟二人便这般一路叙旧,前往凉亭。
未过多久,便远远见到凉亭之中,有一个和尚正盘膝而坐。
这和尚貌约三十来许,闭目养神,口诵真经,他身外气息流转,笼罩整个凉亭,百邪不侵。
然而此时,他便睁开眼睛,双手合十,淡淡道:“十方,你怎么请了羽化仙宗的道友过来?”
贾和尚当即上前,正要开口。
然而就在此时,这位金刚寺佛子,伸手一点。
有金色光芒,从他指尖而出,越过十丈距离,落在了贾和尚怀中的金钵之上。
金钵封禁当即解开,内中飞起一只绿角金羽的鸟儿,骂骂咧咧。
“古怪。”
“分明是鸟,却长了龙角。”
“背上这一排的骨刺,约莫是虎骨。”
“而鸟喙和爪子,应是南荒独有的烈焰神鹰才有。”
“你这只鸟妖,祖上血脉有些杂呀……”
金刚寺佛子面上含笑,打量着这只鸟儿。
挂壁鸟飞在空中,听得这话,心道:“这秃驴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五行造化树悄然挥舞嫩枝,低声在李正景背后说道:“老爷,这和尚眼力不俗,一眼就看出鸟爷是个杂血混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