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无疑是惨胜,但惨胜也是胜利。因此在关铁军的葬礼上,鹿悠悠也简单表彰了参与围杀真仙的所有人。
讽刺的是,王洛也赫然在列。
对此,无论王洛还是鹿悠悠,都心怀微妙……但围杀白澄的整個布局是仙盟高层悉数知晓的,为了能顺利动员仙盟百国的十万联军在一夕间抵达各个要害位置,鹿悠悠自然要将全盘计划,以及计划的结果及时知会给百国国主。
所以,王洛那布局南乡的神来之笔,自然也为人所知。作为此战的另一大功臣,他没有理由不出席现场。
只是,站在高高的要塞顶层,感受着空气中仍未散去的圣剑寒芒的刺感,王洛心中的讽刺感几乎要满溢而出。
作为亲手在完美的布局上划出破口的凶手,王洛却在同时承受着脚下数十万人的敬仰与谢意。
这种荒谬感,实在不能独自消受,所以王洛很快就做了分享。
“……师姐,谈谈感想?”
然而意识世界中,白澄却不置一词,似是不屑,也似是不能。明明是她主动提出想来观礼,然而事到临头却俨然退缩了。
王洛也不催促,只是带着心中的讽刺,任由鹿悠悠一步步推进流程。
在简短的开场白和追悼辞后,便来到了葬礼的关键环节。
由鹿悠悠亲自出手,将关铁军的遗体葬在灵山护山纸人之中……这在王洛看来是相当巧妙的一环。
对于知晓内情的人而言,将活人的魂魄、身躯送入纸人的过程,其实是一个炼化、封印的过程。旧仙历时代,唯有犯下滔天大罪之人,才会被执以此酷刑……尽管这也是出于关铁军本人的遗愿,却实在不方便将真相公之于众。
所以,鹿悠悠是以一种光耀夺目的方式来主持炼化的。她不但将炼化仪式修饰为关铁军的葬礼,更在炼化过程中,佐以大量华丽虚浮的光影演出。关铁军那本已枯朽的身躯,在幻术的作用下,呈现出宛如生前的样貌,那张古板而遍布伤痕的脸上甚至仍带有一丝气血流淌的红晕,仿佛老人随时都可能睁开眼。
而身躯化入纸人的过程,不单佐有自天外传来的悠扬仙音,更有奇花异草凭空绽放,争奇斗艳。短短片刻间,灵山脚下就遍布芬芳,令人醺醺欲醉。
然后,在这样光鲜亮丽的装点之下,鹿悠悠、宋徽……以及关铁军在世仅存的两位亲人:关定南、关小河,四人携手,一道将那枯干如玩偶一般的躯骸,一点点送入护山纸人中。
由宋徽亲手剪裁、绘制的纸人,起初只是一张纯白无色、轮廓简陋,粗具人形的纸。然而随着关铁军的躯骸,似冰块沉入温水一般逐渐融入……白纸便赫然呈现出缤纷色彩,轮廓也轻轻蠕动着,一点点变得更加细致拟人。
不多时,纸人上就映出了关铁军的面容。乍看来就似活人一般生动,丝毫没有旧日纸人的单薄特征。显然,宋徽并不仅仅重现了旧仙历时代的技术,更将仙盟千年的仙道演化也融入其中。
事实上,也唯有这样的纸人,才能完美地承载一个生于新仙历时代的关铁军。
再之后,纸上的关铁军睁开了眼。而随着他的双目点亮,他的整个身躯也随之饱满充盈,变得立体起来,几乎与活人无异,全然看不出本体只是一张薄纸。
而随着纸人关铁军的苏醒,要塞前,出席葬礼的将士们,顿时迸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和欢喜声。因为人们仿佛看到元帅的死而复生。
但不过短短一瞬,关铁军便又复归原状,气血饱满的躯体迅速干瘪,最终化为薄纸一张,而纸上那精致的颜色也在转眼之间就褪色殆尽,重新归为一片雪白。
再之后,鹿悠悠带着一丝不忍,将纸人高高祭起,一路直升至罡风层的边缘,让它能在最后的时刻,迎着朝阳向东方眺望俯瞰,将仙盟的繁华锦绣深深刻印在心底……而后,纸人就化作虹光,瞬息间流向定荒结界的最西侧——曾经名为赤垄地的地方。
随着白澄的陨落,因巧合而形成的赤垄地已经不复存在,一条条宛如丑陋褶皱的赤色山垄随着茸城的西进而沉入大地,令地形回归平坦。但是无形的边界依然矗立着。
纸人关铁军的归宿,就在这条无形的边界线上。
当他站上边界时,一条无形的纤绳便缓缓点亮,从他的肩头,一路延伸向遥远的茸城建木。
而后,关铁军扛起纤绳,向西方荒原所在的方向,迈动脚步。纸人的脚步单薄绵软,但随着脚步落定,所有人都感到心头似有无声的摇簇。仿佛整个天之右五州的文明疆域,都被纸人拖动着,向前进了一步。
这当然只是错觉,单凭关铁军一人之力,无论那薄薄的纸人上寄托了多少人的意志,也不可能拖动整座茸城……但这又不是错觉,因为驱使着茸城前进的,其实正是最简单朴实的纤夫的前进踏步。
一千两百年前,仙盟初立,八方定荒徒具雏形,各个定荒城都被荒原分割的时候,驱使定荒城前进,拓展文明疆域的力量,便是一个个勇敢地走在结界前沿的纤夫。他们用血肉之躯拖动整座城市前进,迎着荒魔异兽的杀戮,永不言退。他们绝大部分都倒在前进的路上,尸骸化作文明疆域的养料,滋养着后世千年的繁华。然后,他们的意志,他们的丰功伟绩,则被收录于凝渊图,成为永世不朽的神通。
如今,仙盟早已不需要征发纤夫,用血肉之躯为定荒城铺路。因为凝渊图已经能从繁华盛世中,提取源源不绝的力量,推动城市前进。以至于仙盟后方甚至能在纸醉金迷中,庆祝拓荒的胜利。
但是关铁军的前进,却引发了凝渊图最朴素的共鸣,他的脚步,仿佛与无数仙盟将士的心跳交融,永不终结。
……仪式在无声中结束。数十万联军,沉默着,似溪流一般渐渐散去。
关小河搀扶着仍有伤在身,几近虚脱的兄长,向王洛致以复杂的目光,最终还是点点头,无声道了谢。
而鹿悠悠则留到了最后。
她沉默许久,还是开口说道:“灵山的护山纸人,本质是一种酷刑。在完成使命之前,一个人的思维、意志、行动都会被他所赋予的使命牢牢约束着,似奴隶一般生存。唯有完成使命,才会依据功业的大小,获得自由。你之前所见的宋徽教授,就是为灵山立下大功,才成为了完全自由的独立人,他身上几乎没有残留纸人的痕迹,我也无权命令他做什么,这次纯粹是基于人情请托,才让他出手……但是,和他同时代的其他纸人,都已经磨损殆尽了。事实上,除了宋徽之外,我几乎从未听说有哪个纸人能真正完成自己的赎罪使命,获得自由。”
顿了顿,鹿芷瑶又说。
“关元帅为自己赋予的使命,是完成定荒大业,将文明疆域覆盖满整个九州……当然,我们每个人都坚信,光复荒原的日子一定会到来,但是,那也一定不是三五十年之内。或许要三五百年,甚至可能要一千年,两千年。我们不过初入荒原,就几乎被区区一人挡住去路,前功尽弃。后面的艰险,任谁也不敢轻易估量。但元帅他却还是立下了这般不切实际的宏愿。所以,他根本没有奢望自由,磨损泯灭在西行的道路上,就是他为自己设计好的终局。我很遗憾,没有在此之前和关元帅深谈,所以我也不能断定他为何要如此决绝。但我想,或许在他看来,拓荒之行才刚起步,他这个联军元帅就无奈陨落……这非但不是功绩,反而是为帅者的莫大疏失,所以他才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赎罪。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形容的大概就是关元帅这种人吧……”
说完,鹿悠悠长叹一声,看向王洛的目光,变得无比的深邃悠远。
“王洛,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也不想求你做什么,因为我知道你内心深处一定已经有了答案,我只希望你能遵从那个答案,而非被一时的情绪左右……至于另一个人,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鹿悠悠的身形便似薄雾一般消散了。
而待鹿悠悠走后,白澄的声音,才在王洛的意识世界中响起。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的师姐会那般决绝地站在蝼蚁一边了……可惜,我知道的还是太晚了。我一直说,自己当年对师姐如何信任,以至于对她的背叛愤恨至今。但其实,如果我真的能再多盲信几分,或许也不会有后来那许多事了。事到如今,我心中怨恨已消,对天庭也无指望,唯一的牵挂也在太虚中安顿下来,所以,我实在没有继续留驻此世的理由。王洛,就拜托你,为我找个能与鹿悠悠永不再见的去路吧。”
第468章 如履平地
关铁军的葬礼之后,茸城西向的脚步,就开始逐渐加快。从一度停滞而缓慢提速,从坎坷前行到一路通畅……在关铁军“下葬”的第七天,茸城已经来到了日行数十里的高速。
对于一座城市,一座包含了周边方圆数百里的土地,一举一动都会牵扯着两条通往南北向的定荒边界线,每前进一步都能为仙盟拓展大片疆域的城市……日行数十里,几乎是不可思议的高速了。
而七日之间,那曾经遥不可及的疯湖,也终于能在灵山登高而望见了。
那是一片血色浓稠的极恶地,湖上雾气氤氲,遮住了湖面光景。而随着雾气翻腾,湖上时而呈现出令人莫可名状的孽物轮廓……单只惊鸿一瞥,就足以让一个修为不足的人心神不宁,辗转难眠。
这还是经历过定荒结界的过滤,将孽物的形之毒尽数排去的结果。若是身处结界之外,以肉眼直视疯湖,那么纵使是有金丹圆满的修为,也可能在一瞬之间就理性丧尽,畸变化荒。
疯湖之名,其实并非来自凤湖谐音,而是来自新仙历初年那不计其数的牺牲者。
千年来,仙盟八方定荒,将天之右的五州大地尽数收入囊中,却始终没有向西挺进半步,将疆域边界牢牢控制在定荒之战结束的地方……多少也是因为忌惮疯湖之威。
事实上,过去千年来,仙盟别说向西挺进疆域,甚至连斥候都很少派去西边——哪怕是全副武装,修为达到元婴后期的仙盟兵王,也从没有人能沿着血河深入超过两百里,一旦靠近疯湖到一定程度,定疯无赦。
所以,过去千年来,疯湖始终都是仙盟人的梦魇,在仙盟正式启动拓荒之前,甚至一直有人言之凿凿,将疯湖渲染地比实际还要恐怖百倍,并断言仙盟再过数百年也无法逾越疯湖难关。
但是现在,已经再没有人将疯湖当作难以逾越之物了,人们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期盼着茸城能前进的再快些,让自己能距离疯湖更近些。
离得近了,才有可能彻底斩除千年来的仙盟梦魇,立下永恒不灭的功业。
而矗立于定荒边界的薄薄纸人,则宛如一座能给予人不竭勇气的丰碑,每当人们看到那沉默前行的背影,就仿佛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此外,随着白澄的陨落,茸城西进也终于收获了确实的丰厚硕果。被定荒结界犁过的血河平原,化作了异常肥沃的土壤,而沃土之下更有沉淀千年的澎湃灵脉,以及各式前所未见的珍奇矿藏。
这些矿物,经过定荒结界的过滤,并不含有荒毒,但它们本质上却被荒毒浸染了超过千年,早就生出诸多奇异灵性。随着这些矿脉被挖掘出来,半个仙盟的炼器教授都陷入癫狂。
此外,一些被定荒结界碾过的化荒异兽,也呈现出各种珍奇神通,极大拓展了相关领域的研究边界,更是让半个仙盟的御兽爱好者高潮迭起。
如此种种,诸多益处不一而足,七天时间里,太虚照堂几乎每天都会被来自前线的各种捷报填满。甚至那些在拓荒前和拓荒初期天天渲染失败论的太虚杠精们,也被这漫天捷报砸的缩壳无语,再不敢高声语。
而到了第八天,茸城以西,终于迎来了荒原的一波正面抵抗。
成千上万的化荒异兽,从血河平原的各个角落忽而涌现,云集汇聚,再席卷如潮……一夜之间,就仿佛是子吾冥海在严冬时的例行海啸,似要吞没挡路的一切。
灵山的山垒要塞当即拉响了凄厉的警报,令前线枕戈待旦的将士们霎时紧张起来。
自罡风层上俯瞰下来,只见灵山以西,方圆数百里的平原都被密密麻麻的异兽填满,仿佛编织成了一层厚厚的蠕动菌毯……
兽潮之中,大部分异兽都只是被临时征调的炮灰,力量约等于炼气期到筑基期的普通修行人,只是肉身素质可能略有胜出。这些异兽虽然规模庞大,且多少具备些特异神通。但在滚滚兽潮的席卷之下,它们反而失去了特异性,沦为再单纯不过的兽潮的一部分。面对仙盟早已蓄势待发的各式大规模杀伤性法宝,并不能构成任何威胁……甚至单单是八方定荒支撑起的无形结界,就足以将它们全数拦截在文明疆域之外。
更何况此时的茸城是在主动西进。城市与周边土地共同构成了一個无可匹敌的庞然巨物,体型和力量都远远凌驾于一切异兽。那些填充兽潮的芸芸炮灰,只会在碰撞到茸城的瞬间,就被碾成齑粉,继而被过滤成大地的肥料。
值得在意的,是隐藏在兽潮中的少数强大个体……早在天劫之前,那个人类一统九州,将一切飞禽走兽都驱使为仆的时代,其实就已不乏神通威能堪比大乘真君的强大灵兽。而在荒原繁衍的千年间,异兽的力量俨然比天劫之前更强出数筹,滚滚兽潮中,实力抵达大乘之境的竟轻松就达到了两位数。
甚至一些体型硕大的个体,可以凭借肉身的强韧,轻易突破天堑,似罡风游龙一般飞到罡风层上,摧毁仙盟布置在此的观测法宝。
面对如此强敌,八方定荒结界已经很难凭借结界自身的护罩将它们阻拦在外。因此,当要塞内的阵法锁定到这些强大个体的存在时,位于灵山南部的歼星神剑,便纷纷寒芒出鞘,斩出遮天蔽日的毁灭剑光。
祝望的歼星神剑,自设计之初就是以斩杀大乘真君为目标,蓄势满溢之后的全力斩击,威力甚至凌驾于关铁军牺牲自我的凝渊圣剑。
理论上,歼星神剑出鞘,唯有真仙可以勉强正面抵挡。而真仙以下,即便是曾经的无暇真人宋一镜,也唯有想方设法暂避锋芒。
作为以要塞为基,需要数百名专业修行人共同主持的大型军用法宝,歼星神剑威力虽强,灵动性上却终归有所欠缺。较之真正的仙人之剑,要逊色数筹——先前鹿悠悠围杀白澄,也丝毫不敢将希望寄托在歼星神剑上,反而需要关铁军单枪匹马去持剑拼命。
所以一直以来,歼星神剑始终只是一种战略威慑,在实战中收获的战果并不算丰硕……直到此次茸城拓荒,仙盟在灵山以南一连拍下十几座歼星神剑要塞,且大地灵脉给足了支撑,剑光一出便接连不断。瞬息间之间血河上剑光如网,斩尽上下左右八方去路,无论是罡风层上的巨兽、还是蛰伏于血河河底的阴郁之物,在剑光纵横下无不碎尸万段,继而尸骸无存!
这批酝酿了不知多少年,足以涤荡一州的异兽大军,几乎在歼星神剑出鞘的瞬间,就被斩断了脊梁,斩灭了精魄。余下那些匍匐在大地上的庸碌之兽,已根本不足为惧。
而歼星神剑的战果还不止于此。在第一轮剑光斩灭了大乘级的荒兽后,那些蛰伏在兽潮中的真正的荒芜核心,也无奈暴露了出来。
一共三人,均是仙人修为。他们三人成阵,默默主导着亿万异兽的神智,令它们无不前赴后继,悍然赴死。更持真仙御兽神通,将大乘级数的异兽,也当作第一轮试探的棋子。
而仙盟已经有近五百年,没有与复数位真仙正面为敌了。自定荒之战时天尊引弓射落太清门,将数位堂堂天庭真仙,贬格为古荒魔……荒原深处的仙人就几乎不再出现在仙盟的正面视野了。但一直以来,无论天之左右,都有这样的共识:对于近百位真仙来说,凡人所立的仙盟始终是弱小的,唯有天尊引弓可以作为威慑。
若非荒原上自有内乱,外加幸存的真仙始终无法齐心协力去抵挡天尊引弓……仙盟就很难有发展可言。
但是,时至今日,历经千年繁衍,仙盟已非昔日仙盟,对抗真仙的手段,也不再局限于月亮上的太虚天尊。
无需天尊引弓,早已等候在前线的数十万联军将士,几乎是急不可待地向着遥远的敌人发出战吼,将浓烈的战意汇聚于庞大的军阵中。而在战意的引导下,数十万人的真元、元神、气血汇聚起来,形成一条奔流的洪流。
这条洪流较之血原上亿万奔腾的异兽之潮,显得势单力薄,但它就仿佛一把精致而袖珍的钥匙。随着钥匙转动,整座灵山都似开启的机关一般隆隆颤抖。而后,灵山以东,拥有数千万人口的茸城也开始作无声的震颤。
而沿着茸城凝渊阁的通道,位于仙盟五大强国的其余七张凝渊图也纷纷共鸣,似心脏一般跳动着,引导着身周众生之意愿,与前线的凝渊图遥相呼应。
于是,拥有上百亿修行人的庞然大物,名为仙盟的庞然大物,便被小小的钥匙所撬动,俨然化作一尊遮天蔽日的巨人。巨人张开口,睁开眼,向着荒原上渺小的对手,喝出了严厉的敕令。
顷刻之间,三名持阵的真仙,便如遭雷击,各自七窍溢血,仙元溃散。居中的一人更是当场魂飞魄散,尸骸无存!余下两人从身上散逸出不计其数的破碎冤魂,显然是付出极大代价,勉强吊住了性命。
之后,他们再不敢多停留,直接化光退散,妄图从那无可匹敌的巨人面前逃走。
然而不过刹那之后,两道炫丽的烟火,就从血河两岸分别炸开,更多的冤魂从烟火正中处呼啸而处,散逸向四方……而它们中的大多数,都会向着东方遥遥颔首,以示谢意。
三尊荒原真仙,在仙盟拓荒的全力一击之下,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而失去真仙的主导,又没有大乘级数的异兽作为骨干,余下的兽潮虽然规模骇人,却不过是乌合之众,很快就在茸城西向的脚步下,无声无息地融化消失,再被转化为仙盟可用的肥料。
这场巨兽践踏蝼蚁的征伐,从第一时间就失去了悬念,但之后又持续了一日一夜,方才休止。
期间只是偶有波折——蛰伏在兽潮中的荒魔并不止于那三尊真仙,更有大乘合体等境界的荒魔若干。他们都是那三尊真仙的附庸随从,本是各自区域的精锐,却根本来不及展示神通术法,就失了头领和主心骨。同时又被天庭仙律约束,连逃跑的念头都提不起,只能被兽潮裹挟着,向仙盟发起绝望的冲锋。
这些亡命之徒们,有了真仙陨落的教训,变得狡猾多变,但终归只是螳臂当车,在手段百出后,还是沦为仙盟将士们的战功。
而这一整日的征伐,甚至没能拖慢茸城西进的步调。
关铁军依然顶在拓荒的最前线,肩扛纤绳,一步步迈向疯湖,而薄薄的纸张,甚至没有染上一点一滴的异兽之血。所有的兽潮,都在他身前百米之外就被消化地尸骨无存。
当时间来到第二天时,再次从罡风俯瞰,只见血河两岸已风平浪静,就连那条流淌自疯湖的浓稠血河,都似清澈了几分。
显然,墨州血原上,属于荒芜的力量,已经几乎被践踏一空了。
一切看起来都已经步入正轨,甚至可以说是步入了胜利的快轨……事实证明仙盟先前数十年的推演并没有错,如果没有白澄这意料外的强敌搅局……荒原的力量,在仙盟面前已经不足为惧。
仙与荒的正面碰撞,赫然是一面倒的碾压局!
所以,一场前所未有的辉煌功业,仿佛已经近在眼前。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拦路之人,突兀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