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意识到了自己或许败相已成。
但是,这盘完美布局的棋,截至目前,根本没有任何破绽,仙盟的每一步都在她的算计之中,无论是前线那些格外敏锐的树眼,以仙丝织命的神医;又或者是王洛异想天开的八方削福阵。
甚至鹿悠悠暗藏的十万兵,乃至要塞地下的密室和局地太虚阵,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脱离她的布局!事实上,当她踏足仙盟的那一刻,仿佛天之左右的两相天道,都在不约而同地助她成就复仇,令她能驾驭着一具微不足道的宿体,布下网罗天地的局,并一步步走到决胜的最后一步。
此时此刻,无论心中有多少莫名的预警,她也找不到就此投子认输的理由!
而王洛见此,不由开口叹道:“师姐,或许当年鹿芷瑶乃至这片天地,对你都确有亏欠。所以在仙盟百国,你做什么事都如鱼得水。但纵使是完美无瑕的天时地利,也难掩你人为的破绽。”
白澄错愕,迷茫,继而恍悟,冷笑。
“你是想说,那个秦牧舟的后人?”
王洛说道:“不错,看来师姐你也想到了。秦钰的命格逆转,是你所为吧?他当年与妻子恩爱情笃,但随着某日深入荒原探险,回来就突然变得人憎鬼厌……当时我只以为这是荒原上的什么歹毒咒术,便以飞升录将其招入灵山门墙的方式,为其拨乱反正。但是现在想来……师姐,当时你并不该对他出手的。”
白澄难得没有立即反驳。
而王洛则抓住机会,继续说道:“你踏入仙盟后弥漫的别离之毒,与当初秦钰所中之咒实在太过相像。所以,当我意识到这次的对手是你时,立刻就同样意识到,秦钰当年遇到的人也是你。但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秦钰出手?为什么是以那种拐弯抹角的方式?”
白澄好笑,但笑声未起,便被王洛提前打断。
“师姐,你遇到秦钰时,距今尚有十五年。但对于你和你的复仇而言,十五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不久的将来,仙盟就要启动拓荒,而你将利用这次拓荒完成自己的复仇……在此之前,你务必藏好自己,不引起任何人的警觉,更不能让仙盟提前有所防备。”
“那么,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你为什么要在一个无名小卒身上留下破绽?就因为他姓秦,是秦牧舟的后人,所以你恨意难耐?然而这种浅薄的仇恨和愤怒,对于从幽壤中爬回来的人来说,怕是不值一哂。何况,若是真的深恨,那干脆将秦钰抓来囚禁,每日百般折磨,岂不是更好?又或者干脆地令其形神俱灭……在茫茫荒原上,以你的手段想要取某人性命,根本轻而易举,怎么可能让他逃回仙盟?然后,师姐,这个问题就是你的破绽。”
顿了顿,王洛在白澄逐渐冰冷的目光中,继续着自己的故事。
“师姐,你没有杀害秦钰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仙盟会庇护自己的每一個子民。这些在旧世被视为蝼蚁草芥的生灵,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人格和权力。一对夫妻,一对在祝望有稳定事业和社会关系的夫妻,若是在毗邻南乡的荒原忽然失踪乃至横死,是会引起仙盟警觉的。哪怕南乡外的荒原上,每年都有几十上百人失踪或者干脆横死。有的死于荒兽爪牙,有的则是被人类的恶意所害……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死亡,是可以置之不理的。当地文游司、青萍司,乃至定荒军都会被惊动,并派出人手沿着受害者遗留的线索前去搜救,并顺路剿灭盘踞的荒兽荒魔。你不想在复仇大计发动前打草惊蛇,所以就让他们夫妻侥幸留住了性命……”
说话间,王洛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白澄身上。
而故事讲到这里,白澄已经用冰冷的沉默,肯定了他的所有猜测。
尤其是接下来的故事核心。
“师姐,你当初不愿打草惊蛇,却完全可以随手杀人再远走高飞,只给闻讯而来的定荒军人们留下一个无头的凶案现场。边境军人再怎么认真敬业,也不可能继续追查到荒原深处去。所以,你为什么不这么做?是因为你没想到,还是因为你没办法远走高飞?你和秦钰夫妻相遇的地方,藏着什么无从转移,也难以遮掩的重要物事。所以你最终只是洗去了秦钰夫妻的记忆,将他们原路放了回去。如此,一对在荒原记忆模糊的夫妻,就不会引起仙盟的警惕……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你却没能按捺住情绪,在秦钰身上留了一笔。”
王洛说着,叹息道:“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一笔,对你而言是某种仪式的开场。秦钰回归仙盟后,十五年间生不如死,而他所承受的每一份折磨,或许都化作了师姐你的养分。但无论如何,正因为这一笔,我才能顺藤摸瓜,抓到你的破绽……师姐,就在我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已经有人跟随秦钰,前往南乡之外,故地重游去了。”说到这里,白澄脸上的阴毒,终于呈现出一丝不可思议的……惊惶。
“不可能……我一直在盯着秦钰,他始终没有离开月央!”
王洛点头道:“没错,从顾诗诗的渠道得来的消息确是如此,他们分手之后,秦钰就去了月央。但那只是声东击西的伪装,秦钰本人早就应我的要求,暗中南下,去往南乡了。”
说着,王洛在意识世界召唤出飞升录,逐页翻动……那金色的光芒,令白澄露出格外憎恶的神色,但即便如此,她依然牢牢注视着飞升录外山门那一页。
秦钰的个人信息上,分明写着他如今依然位于月央,甚至就明确了人在望城!
但是,就在白澄的紧盯之下,王洛伸手在飞升录上拂动,于是那一行确凿的字迹顿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猩红的荒原二字!
“白澄师姐,这飞升录对你而言破绽重重,就连我和关定南的通讯都可以被你挟持……但是,飞升录的主人终归是我,你可以在其中弄权,我同样可以。在脱离了敌暗我明的优势情况下,我对飞升录的运用之灵活,任何人也拍马难记。当然,你也可以趁着现在还有那么刹那工夫,去通过你的别离毒网,验证一下这行记录是否属实,秦钰是否还如你以为的那般在望城借酒消愁……还是说,你借顾家之力在望城安排的盯梢人手,只是在盯一个似是而非的替身!”
白澄默然不语。
此时,她已经没有余暇去验证真伪了。
现实世界,关定南的圣剑距离她越来越近,而无论意识世界中的交流是如何迅捷,她终归只能在现实世界收集情报。而因为一些原因,秦钰,的确是她的盲点所在。
“师姐,秦钰是你的盲点,对吧?因为某些原因,你看不到,至少也是看不清他。所以当初才会被他带着妻子误入要害之地,不得不临时予以遮掩……看不清秦家人,这同样是你的破绽。正如当初秦牧舟师兄竟然可以当着你的面做局,引得心思一向细腻的你,毫无所觉就落入鹿芷瑶的陷阱之中。后世的秦家血脉,依然对你留有类似的影响。”
“王洛!!”
刹那间的怒吼,几乎令意识世界为之崩溃……这道寄宿在白橙体内的意识,赫然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恐怖威能。
直面威压之下,王洛的意识风雨飘零,仿佛要支离破碎。
但他却毫不在意。
“师姐,就在你暴怒的时候,秦钰已经找到你的老巢了。还记得我踏入这定荒高塔后,被白天心关门打狗时,腰间曾有一道灵符点亮吗?当时因高塔阻绝内外通讯,所以掀符之后,符中无声息……但其实那是我和秦钰早就约好的信号。当他在荒原中找到要找的东西时,便用那道灵符联系我,除此之外,不可动用灵符。他是个很能听话的人,不会违背我的命令,所以在那道灵符亮起的时候,师姐,你的破绽或者说要害,就已经落入掌握了。”
“……”
意识世界中的风暴,在这一刻忽而缓和。
王洛说道:“当然,因为灵符传讯终归是被高塔阻断了,所以我还不清楚秦钰究竟发现了什么。但是事已至此,我不妨大胆猜测——在关于白师姐你的问题上,我的猜测似乎特别精准——师姐,之前我陷入的那个梦境里,我是在新婚之夜被爱人所杀的,几乎没有留下除了恨意以外的任何东西。但现实中,你和秦牧舟师兄早就度过了新婚燕尔的阶段,而且……当初你俩明明拥有顶级的才华资质,却不愿飞升天庭,是因为什么呢?呵,是为了孩子,对吗?你和师兄早就计划着要养育一个孩子,要给这个孩子最好的一切。所以你们绝不能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突兀飞升,离他而去。只是,一直到我关于旧世的记忆截止的那一刻,你们都还处于积极备孕的阶段。但是……请问,在天劫降临,而你们夫妻反目的时候,你们,已经有了孩子吗?”
轰隆!
意识世界中,一道震撼天地的闷雷突兀炸响。
然后,这片玄渺之地下起了雨,仿佛天河崩倾,要吞没世界的大雨。然而如此大雨,也洗不去空气中的血腥,以及尸骸腐臭的味道,更熄不灭处处点燃的烈焰。
霎时间,王洛仿佛重回梦境……但身边的一切,却比他的梦境还要残酷百倍。
这是白澄的记忆,是秦牧舟、鹿芷瑶在白家屠戮真仙、灭绝家族的记忆。
而面前的白澄,也变回了王洛依稀熟悉的模样。
不过,也只有五官眉目还保留了曾经的模样。她浑身上下的血污,以及脸上的狰狞,早已不再是王洛记忆中的白澄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在尸骸堆中重伤垂死的白澄,腹部虽平坦,内中却已孕育出了非同寻常的灵光!
“所以,我猜的没错。”王洛强压下心中那骤然升起的烦恶欲吐的感觉,冷声说道,“师姐你当初的确是怀了孩子……那个孩子后来怎样?秦牧舟和鹿芷瑶将你分尸镇压,你腹中的孩子,可曾被他们取出来?还是说,你想方设法将这个孩子藏到了最后,藏到了距离南乡不远的荒原上?那个孩子吸纳了你全部的悲怆与怒火,是任何人也无法洗清的历史的见证和印记,也是秦牧舟乃至鹿芷瑶无法直视的污点。你只身深入仙盟,却比仙盟子民还要如鱼得水,鹿芷瑶也不敢出来见你,便是因为那个孩子,对吗?”
说到此处,王洛仿佛毫不在意自己说的一切都只是凭空推测……他用确凿而冰冷的声音,发出了最后通牒。
一个无情到了让一旁默然见证一切的鹿悠悠也为之战栗的,最后通牒。
“所以,白澄师姐,若不想你的孩子粉身碎骨,就请你,住手,不要动!”
第445章 蒸发
一座宏伟的殿堂,可能崩塌于某根不起眼的立柱的腐朽。
一盘精妙绝伦的棋局,也可能早在开盘就已埋下落败的伏笔。
当白澄燃烧着积蓄千年的怒火踏入仙盟时,她几乎在第一个瞬间就清晰预见到了自己的胜利。她的棋局完美无瑕,而仙盟唯一有资格与她对弈的棋手,以及唯一有能力扫落棋盘的蛮横外力,在这个时候都被来自静州的力量牢牢牵制着。
她没有了敌手,自然也没有失败的理由。
然而,就在她终于将别离之毒弥漫至灵山前线全境,全面确立胜势,并随之翻开底牌的前两天。一个被她严重忽略的伏笔,就已经沿着一条早已为人尘封的轨迹,在悄然行进着、酝酿着。
——
南乡边境哨所外,一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站上了哨所旁的一座小丘,举目远望,愁眉不解。
“我记得……应该是向西吧?当初我和萧然先是在南乡各个景点旅游数日,之后才跟团去了荒原。只是,后来我们都被荒原里的某种毒素污染了神智,很多细节实在记不清楚了。”
说完,他转回头,对身后一名冷面的疤面人陪笑道:“抱歉,步将军,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想起来……”
来自墨麟的将军却摇摇头:“不必,黄将军让你先一步等在这里,不是让你提前来努力搜刮记忆的……”
话音未落,不远处就传来一個女子的清亮声音。
“对,就算要努力,也不是现在。秦钰啊,这趟行程,对你这样的平民而言,既有现实的风险,也有过去的苦痛回忆。而一旦深入荒原,就算我和老韩再怎么有心关照,也不可能像专职保姆一样给你伺候得妥妥帖帖,甚至我们都没有把握能让你全须全尾的回来。所以我建议你先在这里做足心理准备,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也尽管说来,你是为仙盟卖命,仙盟自然会满足你的愿望。”
秦钰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谢黄将军的好意,我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一定要说些什么,我只是希望能借这次机会,报答王山主以往的恩情,然后……如果我这样的庸碌不堪之人,也能对此时前线的境况有些助益,就再好不过了。”
黄龙顿时哈哈大笑,继而摇头道:“我是墨麟的将军,不是你们祝望的文官,与我说话,不必这么多客套和顾虑。我也从来都听不惯这些虚头巴脑的套话。直面自己的本心所欲,从来没什么可丢人的,尤其是出生入死之前,扬天高喊一声我想曹丕,也丝毫不堕英雄威名。而且此行若成,你就是仙盟拓荒迄今的最大功臣,有功不赏,也违背了基本的伦常。你若是说不出想要的,只会让我们这些论功行赏之人头疼罢了。”
这一连串的追击后,秦钰终于在犹豫中,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所愿。
“若是,若是咱们真的能在荒原上,找到王山主说的什么要害……我只希望,仙盟能不能看在这个功劳的份上,对顾诗诗的事情网开一面?她……她只是被荒毒污染,才犯下大错,并非有意背叛仙盟!”
听到此处,黄龙顿时摇头:“你啊,都这个时候,还惦记你那顾诗诗……放心吧,这次的荒魔之毒污染甚广,被牵累的何止一个顾诗诗,就连老关家的小子都多半自身难保,事后肯定是大赦天下,既往不咎的,还正好能赚几分感恩戴德的效死之心。罢了,你若是实在想不出,咱们也可以在路上慢慢想,很多人也都是危机临头,才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说到此处,黄龙忽然又忍不住笑,转头对步嗣说道:“对了,你记不记得当年先锋营那个禅修的光头,临上阵前都在那里敲木鱼念经文,静心善念,结果一场血海死斗,被军医从死人堆里叫醒以后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曹丕!然后退伍后还跑去当了牛郎,经营得风生水起,那是真特么风骚!”
步嗣将军则冷冰冰地说道:“我还记得上一次将军给外人讲这个段子时,黄静是如何说的。”
黄龙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次若能平安归来,随便她说就是了。对于没经过生死的小丫头来说,秃子的故事只是段子,但任谁都知道他性情大变是为了什么。有些事,一旦死了就不会再有弥补的机会了。所以秦钰,你真的没有任何遗憾了吗?”
秦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遗憾……当然有很多啊,我只是个世间随处可见的最普通不过的人,即便没有秦家的血脉,没有经历荒原上的污染,我的生活也称不上尽善尽美,从以前到现在,总有许多不如意的事……但是,我也不想,仅仅因为偶然间承接了一个重要的任务,就以此,去借外力,强行圆过去的故事。那对故事中的其他人,也并不公平。”
黄龙却仍是对此不以为然:“狗屁不通,违心之论。”
秦钰急道:“我真的……”
“小子,你以为老夫不擅与人交际,就听不出一个人的真心和假意吗?何况你说话时的言不由衷,就连旁边这个更听不懂人话的灵墟傀儡也一目了然!我知道有些人天性优柔寡断,更是到死都不肯说一句畅快的心里话。但如今却容不得你磨磨唧唧了,深入荒原后,后半程必须依靠你的记忆来作定位,而你的记忆已被荒毒污染,尘封于深处。想要将其挖掘出来,不但要外力神通,更要你本人的心境澄澈,念头通达。像你这样愁肠百转的小女儿姿态,只会害了我们所有人!”
黄龙虽未疾言厉色,但这番话却仍是让秦钰不由沉重。
“我,我知道了,我心里的确有很多想法,但是,但是……”
眼看秦钰仍是迟疑难断,黄龙是真有些不耐烦了。
但好在此时,伴随嗒一声长靴落地的脆响,此行的另一位女子及时到场。
她一身绛红大衣,双眸如血,洁净如玉的面庞略显阴郁……而最引人瞩目的,却是她肩头立着一只造型颇为精致可爱,且目光灵动的灵鹿玩偶。
相较于韩行烟本人的阴郁漠然,这灵鹿玩偶反而更像是核心和主导,而脚下的女子才是临时充当载具的人偶。
韩行烟蓦然登场,一步落地,先是向黄龙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作为示意,而后便看向秦钰,一开口,就是不容置喙的决断。
“此行若能顺利归来,我会帮你和萧然复婚。”
“!?”
秦钰张大嘴巴,整个人像是被人从背后敲了闷棍,露出痴呆之色,半晌之后才急道:“万万不可!”
韩行烟问道:“怎么?你想与顾诗诗复合?也不是不行……”
“不,不必!诗诗她愿意与我共同生活两年,我已经感激不尽,我和她终归还是……”
话没说完,韩行烟便做出决断:“那就还是萧然,不必再改。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所以此行路上,你可以仔细想想,和分别十五年的妻女再会时要说些什么。现在,咱们先启程上路,时间紧迫,不要耽误了。”秦钰愣了下,连忙说道:“抱歉,我还没想起……”
韩行烟说道:“不用你想,当日你与萧然聘请了【青帆旅社】的资深荒原向导【平浩然】,按照该年初最为流行的探险线路,沿南乡外的分山道一路西行,至【三树堆】区域,短暂解散,自由活动。但你们夫妻却在此期间突然失踪。平浩然搜遍周边也找不到你们,只能无奈带人先行折返,直到两日后,他留在这里的助手,才看到了重新回归的你们。据助手口述,虽然当时你们二人言行大略如常,却有些神思不属……所以,咱们先去【三树堆】,之后再由你根据回忆带路。”
韩行烟这番干净利索的交代布置,让黄龙也颇为惊讶。
“老韩,厉害啊……”
韩行烟摇头道:“只是理所当然之事罢了,秦钰的记忆虽被污染过,但南乡的记忆可还没有消失。一对来自茸城的小夫妻,在这里做过什么,接触过什么,都不难查清楚,何况当年的当事人也都还活着。”
黄龙问道:“那是否要把当时的向导……”
“不必,【三树堆】以后的路,他们也没有接触过,招来无用,徒增累赘。黄将军,咱们的关键要务,还是想办法配合好秦钰,由他寻找出路。王山主既然点了他的名,那么他就一定会是接下来的关键。”
——
半日后,南乡以西百里之地。
三棵形貌扭曲,宛如融化状的漆黑大树,突兀地矗立在一座黑石层层叠叠堆积成的小山上。
秦钰立于树下,伸手抚摸着二十年前曾经抚摸过的粗粝树干,神情不由恍惚……故地重游,一些尘封已久的回忆,不由自主就翻涌上来,而回忆之中,颇有痛苦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