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二位受我等一拜!”
霎时间,整个峰头处处回荡着感激聂更阑及清鸿剑尊的嗡嗡声。
树摇风动,山石仿佛发出“呜呜”的鸣泣。
聂更阑偏过头,看到师尊唇角微微一勾,低声问:“师尊笑什么?”
清鸿剑尊撑着虚弱的身体试图起身,被聂更阑扶着慢慢站直了身体。
清鸿剑尊一头白发有发梢在狂风中飘舞飞荡。
他朝徒弟慢慢抬起手臂,招了招手。
鬼使神差的,聂更阑被那双毫无聚焦的白瞳吸引,不由自主侧着耳朵贴了过去。
温凉的唇贴上耳垂时,轻轻摩挲蹭过,激起一阵痒意,旋即一触即分,如同蝴蝶亲吻叮咚溪水。
聂更阑耳根烫了烫。
而后,在呼啸山风与簌簌枝叶摆动声中,他听到了师尊似淙淙泉水温柔淌过的声音漫入发烫的耳里。
“为你感到欢欣。”
……
在山峰另一头,白衣人始终如影子般伫立于后方,淡而无存在感。见聂更阑与清鸿剑尊亲密依偎却并未听到声音,便知他们在周身落了结界。
白衣人目光幽幽,直至深邃。
蓦地,洪渊道祖似有所感,遥遥朝着白衣人方向看了过去。
第162章
白衣人目光幽寂, 与洪渊道祖在空中视线相接。
一众修士中,合体期不在少数,是以洪渊道祖初时并未发现白衣人的存在。
下意识的, 洪渊道祖觉得此人透着怪异,于是转头看向徒弟, “肃秋——”
“噗。”
岂料清鸿剑尊脸色一白,猛地吐出一滩鲜血, 白瞳猛地紧闭, 竟是直接晕倒在聂更阑怀里。
“师尊!”
“清鸿剑尊!”
……
山风寒凉,林涛萧萧。
于流月大陆盘亘近半年多之久的黑雾漩涡已然慢慢消散。
所有被湮没过的山川河流、城池、村庄、林海等,逐渐露出之前原本的样貌。
聂更阑、清鸿剑尊师徒双双白头救世,铲除魔族,灭魔阵。清鸿剑尊更是白瞳失明, 魔纹缠身, 最后在万神山神魂受创,丹田灵根损毁, 心力交瘁倒在徒弟怀里陷入了昏迷。
至此,师徒二人声名煊赫一时, 从此更是在流月大陆名垂千秋, 与洪渊道祖一同载入流月大陆时势变迁史册之中。
……
而清鸿剑尊这一昏睡,便是半个月之久。
期间, 整个修真界、妖族、鬼域、东海、北海皆是百废待兴,忙碌不停, 沉睡的繁盛正逐渐复苏。
元千修自然又忙成了一只陀螺, 成日不是转到这儿,就是转到那儿。
各个宗派除了处理宗内要事,还开了一次大会, 与灵音宗商议要给聂更阑、清鸿剑尊师徒二人修几座纪念雕像。
整个流月大陆忙成一团的时候,灵音宗玉髓峰上的人声亦是没断过。
白衣人在清风殿住了下来。
清鸿剑尊一日不醒,洪渊道祖便时时告诫他,须得重回清鸿本体,助他早日苏醒。
但白衣人一再表明不会回去。
“他也定然不愿我回去。”白衣人道。
洪渊道祖负手于身后,神色冷淡睨着徒弟的这尊分神,一把神剑忽然浮现于掌心,剑气四溢横在了白衣人脖颈间。
白衣人颈间有血丝溢出,但依旧不为所动。
聂更阑正在内殿照看师尊,无暇顾及外面的动静。
洪渊道祖平日和善的面容此时分外疏冷,渡劫期的威压全然释放,已然把白衣人的脊背压弯。
蓦地,玉髓峰不远处传来一阵闷哼。
“老不死的——”
洪渊道祖剑气一松,周身威压顺势消散,剑芒迅速黯淡。
白衣人喘了口气,立即飞身撤退几丈,以防备警惕的姿势盯着神色冰冷的洪渊道祖。
玉髓峰上空威压消散后,下一刻。流光真君捂着胸口冷冰冰出现在清风殿外。
恰好看到洪渊道祖把剑从白衣人脖颈处撤走。
流光真君眼神立时透出一丝不耐和冰冷:“清鸿剑尊选择令分神出窍,为的就是压制修为暂时不飞升,你强逼分神回归,届时剑尊醒来被迫飞升与道侣分离,便是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岂不是招人怨恨。”
洪渊道祖手中的剑消失,疏冷神色淡了几分,“流光真君在无人处骂本君老不死,这便是春雨阁的宗门风气和教规?”
流光真君面色掠过一丝不自然:“……”
他不过是心念一闪,这老不死的为何能听到?
“第二次。”洪渊道祖脸色平淡,双手背于身后。
流光真君瞬时恼羞成怒:“恬不知耻!你敢用窥神之术偷听我的神思!”
洪渊道祖方才的冷意已然消失,恢复了往日的春风细雨,微微笑道:“真君何出此言?”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流光真君似是气极而笑,“洪渊道祖看来是个中高手。”
这话在别人耳里是为大不敬,恐怕当场就要拉着流光真君下跪磕头了。
“噗通!”
月形拱门外传来一阵巨响。
几人蓦地转头,发现是北溟朔带着好几个人站在外头,正惊恐得双腿战战差点要跪下来。
许田田和慕容家、君家的家主惶然看着同洪渊道祖冷脸对峙的流光真君,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北溟朔和许田田连忙把身形一歪的君、慕容两位家主扶起。
流光真君神色如常,冷淡的面容稍霁,道:“洪渊道祖还是莫要再固执己见,当事人不肯,便休要再进行强迫。”
“清鸿剑尊、白衣人不愿意,聂长老也定然不愿意。”
内殿中正在照顾昏迷的师尊的聂更阑:“……”
他望向师尊依旧苍白的脸,握紧那双泛起青筋的手。
若是能让师尊苏醒,他宁愿师尊立地飞升,也不肯看着他一日日在昏睡中面容憔悴下去。
可他却不敢做主了。
师尊目前尚无大碍,但就是无法醒来。
聂更阑踟躇过许久。
因着有前车之鉴,他怕再次擅自主张令师尊生气。
北溟朔看着流光真君洪渊道祖二人对峙,受了刺激,脸一跨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嗷嗷!”
众人被忽然传来的痛哭流涕吓了一跳。
北溟朔开始鬼哭狼嚎:“我的忘忧泽!”
“为什么要把他赶走,忘忧泽就是个单纯善良的少年,我都已经同他表明心迹了——”
众人:“……”
流光真君被这嚎啕大哭吵得眉心一跳一跳,拔脚就走,“本君稍后再来看望剑尊。”
待到出了清风殿,哭嚎声终于弱化不少。
流光真君心下稍松,被玉髓峰的寒风一吹,发热的头脑多了几分清醒。
旋即一怔。
他方才又冲着洪渊道祖发火了?
思及此,流光真君打算去吹吹风冷静冷静,不料身后传来一道温润而泽的声音:“真君既然得闲,不如到我殿里坐坐,稍后他们谈完真君再去探望肃秋也不迟。”
流光真君心弦立时绷紧,心底升起没来由的警惕。
洪渊道祖却没再多说什么,衣袍飘动间转身向另一座大殿走去。
那是被聂更阑损毁夷为平地的殿宇,在这段时间已经重新建了起来。
流光真君眉心微蹙,心底一边泛起排斥,一边不由自主跟了过去。
……
清风殿。
许田田捂住耳朵,忍无可忍冲北溟朔大吼,“吵死了!”
“又不是死了爹娘,只不过让他回到该去的地方而已,哭什么!”
哭哭啼啼的北溟朔被吼得一激灵。
许田田眼睛也红了:“小爷的的两个好朋友陨落了,我还没哭呢!”
才刚说完,他喉头一哽,登时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抽噎,“君家主,慕容家主都还没哭,你哭什么,给小爷闭嘴!”
北溟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