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天晚上,北溟朔亲自送了一套弟子服过来。
“师弟,不是,哎,叫习惯了可真难改过来,聂更阑,”北溟朔把弟子服递给青年,“这是我哥让我给你送来的,明日拜师大典穿。毕竟有头有脸的宗门都会到场观礼,穿得隆重才体面嘛。”
聂更阑接过那套晴苍色的弟子服,淡淡扫了眼,“嗯,多谢。”
说罢,转身往洞府里走。
北溟朔在后面“哎”了一声,“你就这么进去了啊?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真走了啊?”
“我明日须得好好疗伤,不能观礼你的拜师大典,你真不打算让我进去坐坐?要不我现在带你去玉髓峰后山玩儿也成啊!”
洞府里没传来任何回应。
北溟朔抓耳挠腮等了好一阵。
“好吧。”
他悻悻转身,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现在洞府里这个美人可得罪不起,否则动辄便是魔气发作,凶巴巴地要拿剑砍杀人。
清风殿那个,这两日也不好惹。
这两日除了能在寒池见上那位主儿一面,北溟朔是半步都进不了清风殿。
也不知在搞什么,神秘兮兮的。
……
当晚,聂更阑一夜未睡,打坐到天明。
一来是紧张明日的拜师大典,二来,是生怕自己在拜师前一晚又做什么春梦,亵渎了拜师大典的庄严性。
很快,一夜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洞府外天光大亮时,聂更阑松了口气,下了石床开始洗漱,而后穿上那套崭新的弟子服。
这弟子服与宗门的弟子服不一样,颜色还要浅上三分,穿在一众灵音宗弟子当中想来很是扎眼。
聂更阑穿戴好,诧异地发现衣服居然格外合身。
当初宗门弟子服可是每个人都依身量了尺寸制作的。
这套晴苍色的弟子服……难道是按照之前的旧尺寸做的?合身得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些。
聂更阑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他穿好衣服束了发,接着便出发前往清风殿等候清鸿剑尊一同去妙音峰。
北溟朔此时在寒池那边疗伤,正郁闷不能一块过去凑热闹呢。奈何他实在怵他哥,不得不老老实实待在玉髓峰。
片刻后,聂更阑御剑到了清风殿,恭恭敬敬候在大殿外等清鸿剑尊出来。
不一会儿。
终于看到大殿里迈处一只穿着玉锦长靴的脚。
随即,聂更阑被眼前之人通身的晴苍色震惊得瞪圆了瞳孔。
“剑、剑尊?”聂更阑发出了近乎耳语般的低喃,“您的袍子……”
清鸿剑尊赫然穿着一身晴苍色袍子,并未按照宗门地位崇高长辈的制式制作,而是一件与聂更阑身上无异的同色袍子。
聂更阑吃了一惊,扫了几眼后又迅速低头。
清鸿剑尊通身出尘萧疏,晴苍色穿在他身上意外添了一分仙人之姿。
“这袍子有何问题?”剑尊垂眸望着台阶下的青年,淡声问。
聂更阑迅速躬身行礼,沉声道,“弟子不敢。”
上方始终未曾传来声音,聂更阑也就不敢直起腰。
清鸿剑尊视线停留在青年微微拱起的脊背。
弟子服修身,青年身量比之过去长了一大截,这身晴苍色袍子倒是将他衬得更为肤如新雪了。
几息后,清鸿剑尊淡淡“嗯”了一声,“走吧。”
聂更阑连忙抬头,看到男人已经带起一阵清风迈下了台阶。
他立即跟上。
御剑飞行时,聂更阑时不时用余光瞟一眼身旁之人。
须臾,清鸿剑尊终于察觉到青年投来的视线,淡声道:“怎么?”
聂更阑心思转动间,已经沉沉问出了声:“剑尊今日,可是分神出席大典?”
旁边的身影未动,只是“嗯”了一声。
聂更阑一怔。
为何要用分神,而不是真身出席?
他还欲再问,此时,妙音峰已经近在眼前。
……
妙音峰主殿。
除了本门的真君和长老已经到场外,四大联盟的临雾宗、春雨阁和药宗的宗主都已经分别到齐,除此以外,还有不少各宗的宗主亦是到了灵音宗捧场。
这可是流月大陆第一剑修清鸿剑尊,也是灵音宗地位最高崇之人,人人想巴结灵音宗都来不及,清鸿剑尊就更不用说了,他的收徒大典自然是要来观礼的。
当两道晴苍色身影穿风踏云而来时,主殿外有弟子唱和道:“清鸿剑尊到!”
殿内不少目光当即望了过去,随即纷纷起身。
元千修率先带人来到殿外迎接。
聂更阑一下飞剑,便感到无数双带有审视的目光町在了自己身上。
有高深莫测,有不屑,有欣赏,亦有鄙夷。
临雾宗的林宗主等人神情格外担忧,目光犀利地打量着眼前昳丽沉郁的青年,试图从他身上找到那日在无间魔域一模一样的疯魔的迹象。
然而并没有。
直到众人的视线双双停留在他和身侧清鸿剑尊的同色衣袍上。
众人的神色短暂地出现了一丝诡异般的停滞。
这……
这同色平辈制式的衣袍是怎么一回事?
执事堂的安如风已经打算溜出去悄悄问长老是不是把衣服弄错了,只听这时宗主元千修出声打破了安静,“咳咳,清鸿终于来了,拜师大典可误不得吉时,快请进吧。”
临雾宗、春雨阁和药宗等宗主纷纷过来同清鸿剑尊寒暄,提前道声恭喜。
后者向来不耐烦应付这种场合,不过千年来他性子已经变得沉稳,只是云淡风轻周旋一番,便带着聂更阑入了大殿。
众人皆知他脾性,不以为意,纷纷跟在身后入殿。
清鸿剑尊自然是坐了上首,聂更阑在下首静默而立。
趁着人声沸腾众人纷纷回原来位置之时,元千修悄声对旁边的元德真君耳语:“元德啊,你看清鸿同他小徒弟穿的同样制式的衣袍出席仪式,是不是觉得很古怪?”
元德真君向来只爱待在炼器峰,极少出席这种场合,闻言不由扭头望向上首的男人和青年。
“宗主,您想表达什么?师尊与徒弟穿一样的衣服,很奇怪吗?”
元千修夸张地捋着下巴的短须:“不奇怪吗?”
“本君认为一切皆在合理范围之中,”元德真君扫了眼元千修惊异的表情,“宗主还是把心思放在如何打理好灵音宗身上,别成日想些有的没的。”
元千修气得胡子抖了抖,“元德你这没良心的,当初你们谁都不想坐这宗主之位,我好心接过来当牛做马为你们服务,嘿,你现在居然学会对我阴阳怪气了是吧?”
然而元德真君已经扭头过去同紫业真君说话了,权当没听到。
元千修气得微笑咬牙,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
他现在是宗主,要冷静。
好不容易重新摆出一宗之主该有的威严仪态,他看着大殿内众人落座得差不多了,于是扬声开口:“感谢诸位今日光临本宗参加清鸿剑尊收徒大典。”
“人来得差不多了,既如此,仪式便开始吧。”
大殿内,众人已经恢复安静。
聂更阑忽然有些紧张。
夙愿得偿,总归是高兴的。
只是在这群人当中,似乎总有些目光不是让他很舒服。
方才,他似乎在大殿外看到了淹没在人群中的周炎和张涛等人。
凭着他金丹中期还算出色的耳力,清晰地听到了这几人在忙不迭和身边同门传播谣言,诸如“他居然连清鸿剑尊也勾搭上了”、“竟活着从无间魔域回来,不会是也勾搭上了白衣魔头吧”、“说他浪荡下贱不要脸他还恼怒,真是当得起小倌二字,生来就是给人x的”。
聂更阑当时便要发作,奈何自觉前两日对不住清鸿剑尊,不愿破坏这拜师大典,因此生生忍了下来。
元千修这时开始宣布拜师大典致辞:“今有璇玑峰内门弟子聂更阑,欲拜入灵音宗清鸿剑尊门下成为其亲传弟子。聂更阑,请出列。”
聂更阑被这一声拉回思绪,从下首站了出来,端端正正躬身站在上首仙姿佚貌的男人面前。
元千修拿出一封帖子,开始念起拜师词,“内门弟子聂更阑,欲拜入清鸿剑尊门下……”
接下来,就是一段冗长陈词,一一昭告了聂更阑的生辰、乃是何方人士以及品性如何诸如此类的信息。
“……特此昭告本宗以及各个友宗……”
好不容易念完,元千修也终于松了口气笑眯眯地看向聂更阑,扬声喊道,“敬茶!”
一旁已经有弟子茶盘在候着。
聂更阑欲跪下三叩首。
清鸿剑尊却淡淡出声:“不必。”
聂更阑身形一顿,愕然抬头迎上剑尊那双漆眸。
元千修亦是不解,出声道:“清鸿,你对弟子温和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拜师仪式该行的礼还是要做到的。”
紫业真君和元德真君等人不明白清鸿的意思,亦是纷纷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