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收下玉髓原石,命人将箱笼抬往库房。
待杂七杂八的人终于走后,侍女银铃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命丫鬟闭了清风苑大门回到正厅, 屏退所有服侍的人后在四周布下隔音结界, 这才退回沈端枫身边。
主仆二人面前渐渐显现出一面水镜,画面上恰是王管家领着小厮走出清风怨的情形。
“王管家, 老爷又去找那个什么渺渺仙子了,您说夫人也真是可怜, 老爷时不时给她送一堆珍宝法器, 结果却在外面……”
“闭嘴!”
王管家突如其来的厉喝把嚼舌的小厮吓了一跳。
“这事倘若在庄上透露出半点风声,你们几十年千辛万苦修炼到手的筑基也都别想要了, 那几条灵根也通通废了再扔出去!”
几个小厮都打了个寒噤,没再多嘴,
银铃将画面拂去, 愤愤看向沈端枫,“夫人,老爷几乎每日都要去找那个狐狸精, 这是压根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沈端枫指尖捻着串珠,面容波澜不惊,“自他屏蔽道侣契感应再到与仙子厮混被我发现,从那时起局面便已经无可挽回。”
银铃咬牙切齿:“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弄来歪门邪道竟能切断道侣契感应,真是难为他了!这种薄情寡义之人当真一点儿也不顾念情分!”
沈端枫:“我与他哪里还有什么情分,一切不过都是在强撑的假象罢了。”
“恕婢子多嘴,您就不该在伤心欲绝之下修那个清心道。”
沈端枫微叹:“那时我怎会知道斟儿是抱错的孩子,我的亲孩儿还流落在外呢?”
银铃:“夫人,那我们之后该怎么办?”
沈端枫:“继续盯着他那边的动静,我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咳咳……”
这句说完,她竟是又呕出一滩鲜血,将帕子和衣襟裙裳溅上不少斑点。
“夫人!”
***
流月大陆,北域天魔谷。
天魔殿内来来往往皆是侍从,捧了一堆又一堆的天材地宝进出。
魔尊稹肆眼角眉梢一向风流不羁,此时只余苍白,面上隐隐有魔力乱窜的迹象。
灵医看诊后回禀:“魔尊服用灵药之后再静心闭关修养一段时日,这伤势方能渐渐痊愈。”
稹肆挥了挥手,面上看不出喜怒。灵医于是躬身退下。
骁尤神情担忧:“魔尊,这白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将您伤至这等境地。”
骁尤顿了顿,神情欲言又止。
稹肆眉眼闪过一丝阴戾,“说。”
“魔尊,”骁尤硬着头皮道出猜测,“那无间魔域我们穷尽办法几百年也打不开,可那白衣人却轻而易举进去了,难道说……”
“他是前任魔后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骁尤艰难说完最后几个字,立时惶然拜倒请求恕罪。
稹肆靠在铺满狐裘的石榻上,伤势虽重姿态依旧透着野性和妖魅之美。
他嗤笑道:“我当是什么,不止你,恐怕整个流月大陆都充斥着不少同你一样的猜测。”
说到这,他眸子眯起,不知想起什么没再言语。
骁尤耐心等了一阵,见上边始终不出声,小心翼翼道:“可前任魔后向来最疼爱尊上,她怎可能在外有私生子?”
稹肆脸色阴晴不定:“谁知道呢。”
骁尤冷笑一声继而出谋献策,“尊上,白衣人与魔族为敌,我们动不了他难道还动不了修真界那帮道貌岸然的仙门名家吗?”
稹肆斜长的眉眼划过一丝猩红:“这脏水你好好地泼,须小心行事不泄露蛛丝马迹。”
“是,尊上放心养伤,属下定不负使命!”
***
自从上次休沐被合欢宗弟子大规模骚扰纠缠,再加上近日白衣人异动频频不少仙门弟子罹难,因此灵音宗弟子皆人心惶惶,修炼愈发刻苦。
诸多真君长老半吓唬半警示弟子:“呵呵,若不勤勉修炼,你们修为增长的速度都赶不上被合欢宗吸收的速度。”
众人哄堂大笑之余,私下暗暗较劲着开始勤学苦练。
往日妙音峰冷清的竹林居然从天不亮就遍布弟子打坐的身影。
外门弟子如此,璇玑峰的内门弟子更不必说,每日醒来两眼一睁就是修炼,吃完饭修炼,睡前修炼,睡醒了接着修炼。
已经筑基了的弟子颇受旁人艳羡,他们已经辟谷无须进食,就连睡眠也不需要,因而能节省下更多时间修炼。
宗门各处地方都满是修炼打坐的弟子,后来还传出了笑话,说是把那只灌鸟惹怒了。
灌灌愤怒:“本鸟连个睡觉的清净地都没了,你们这杂灵根些废物,修不修炼无甚差别,你们到底在蹦跶什么!”
其结果就是,数以计百个雪球齐齐扔向灌灌,并且所有弟子都口径统一开始唤它诨号:珍珠鸡。
许田田得知后笑得前仰后合:“这胖鸡活该!谁让它嘲笑多灵根的,多灵根就没资格努力修炼吗!”
聂更阑提醒:“它是鸟。”
“管它是鸡是鸟,它就是一只珍珠胖鸡!”许田田做了个鬼脸。
竹林每日热闹,幸而仙音台无人发现,聂更阑依旧能安稳在此练剑打坐,半个月过去,在他异常努力下每日挥剑次数竟也达到了两千多下。
而藏书阁也异常火爆,每一层随处可见或坐或站的弟子苦读典籍,尤其是外门弟子。
既然修炼进度滞涩,那寻求外物护身的法子也大受追捧,什么毒药典籍,蛊虫秘法之类,都很受欢迎。
聂更阑抱有同样的想法,于是除了修炼之外,跑藏书阁的次数也比平日多了一倍。
除了毒药、蛊虫等典籍,灵兽、灵器法器等内容他也均有涉猎。
丘宿鱼闲来无事跟着,懒洋洋靠在窗前注视少年翻阅书籍,忍不住打趣:“相比起魔族,师弟还是更惧怕被合欢宗弟子缠上吧?”
聂更阑头也不抬翻动下一页,“挡住光了。”
“还有,藏书阁禁止喧哗。”
丘宿鱼歪了歪脑袋,将挡住的日光让出来:“我早就在上方布下结界,旁人看不到也听不到我们谈话,如何,师兄是不是很贴心?”
聂更阑赠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索性后背冲着他让光线充分地打在书页上。
眼不见,心不“烦”。
谁想才过须臾,一只小虫子飞来在聂更阑四周嗡嗡乱叫,不是爬到书页,就是飞到他脸上和额头,无所不用极其地捣乱。
“啪!”
聂更阑面无表情将虫子一掌拍扁,甲虫蓝色血液将掌心染成蓝色,那抹蓝色渐渐褪去,消失得干干净净。
丘宿鱼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师弟好狠的心,居然将一只活生生的虫子杀死。”
“再捣乱我还能杀鱼,信么?”聂更阑视线没离开过书册,语气含着淡淡威胁。
丘宿鱼:“我好怕。”
“哥哥,你怎么能如此待我?”
聂更阑心头猛地跳动几下,好端端地这人叫什么哥哥——
他冷然回头打算收拾这条鱼,却不料被一张妖娆娇媚的脸贴了上来。
赫然是那日在望仙楼热情邀请他加入合欢宗的“洛儿师弟”。
聂更阑脊背一凉浑身发毛往后倒,身躯被那人眼疾手快扶住。
“洛儿”含羞带怯地与他对视,眼波流转好不勾人,“哥哥?”
聂更阑鸡皮疙瘩冒了满身,浑身如过电一般麻,咬牙切齿将“洛儿”推倒,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摁住,“你是不是找死?”
“哥哥,你怎的这般凶恶,”“洛儿”亮晶晶的眸子淌着委屈,“洛儿不过是想同哥哥亲近亲近罢了,哥哥不要凶洛儿,好不好?”
聂更阑太阳穴青筋暴起,闭了闭眼。
“洛儿”咦了一声,“哥哥将洛儿压得这般亲密,这姿势洛儿甚是喜欢,哥哥,你想不想——”
“洛儿”言笑晏晏之余,一把将聂更阑拉得更为贴近。
聂更阑整个人几乎就要往娇媚的人儿胸膛靠倒,眼看唇要与“洛儿”娇嫩水润的唇贴上,“啪叽”一声,聂更阑及时扯过一本书拍在这人的脸上,一个肘击往下一顶。
“咳咳,快捂死我了,哥哥好凶……”
聂更阑冷笑:“再不起来就等着受死。”
“洛儿”幽怨地从地上爬起,脸在洛儿和丘宿鱼的脸之间幻明幻灭,语气娇嗔又粗犷,“洛儿的胸口都被哥哥顶出淤青了,哥哥也太生猛了些!”
在聂更阑动怒之前,洛儿/丘宿鱼已经疾速撤退,“娇笑”铃铃作响从藏书阁窗口一跃而出,“哥哥定力非凡,洛儿佩服,就不打扰哥哥看书啦!”
人影彻底消失后,聂更阑耳边终于恢复清静。
藏书阁四周寂静,弟子们都在埋头苦读,没人看得到结界里发生了什么。
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聂更阑瘫倒在地,深呼吸三下,默念了三遍清心经才重新捧起方才落下的书册。
半晌,视线所及不过才十余行子。
又过了许久,少年耳根热度才完全消退,终于再次沉浸进入典籍中。
……
十二月转瞬即逝。
距离除夕还有半个月时,这届的新晋内门弟子进行了一次实力考校。
许田田在这段时间突破了炼气中期,在考校中打败了五十多名弟子。
第五十三名弟子被打趴在比试台后,许田田兴冲冲奔回到观战的聂更阑跟前。
许盼娣他们也都在别的比试台进行考校,只有聂更阑隶属外门弟子,没有资格参与考校,只能在台下观战。
许田田格外亢奋,摩拳擦掌看着其余几个台子弟子的比试,“这段时间升到炼气中期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能打败五十多人更是意外之喜,这感觉也太妙了!”
一旁的丘宿鱼到:“单灵根在金丹以前升级还算简单,相比多灵根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在金丹之前你们可以多积攒实战经验,而金丹以后,在外的对手个个都不是吃素的,实战经验丰富不说,手段层出不穷,非死即伤。”
许田田:“师兄的意思是,大家历经千辛万苦突破金丹,在这之前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对战经验,所以不能掉以轻心,对么?”
“正是如此。”